洛輕顏一襲素白長裙,赤著雙足,踏在憑空匯聚的弱水漣漪之上,如同月下踏波而來的凌波仙子。她周身沒有魂環,只有一股浩瀚如星海、縹緲如煙雲的恐怖氣息瀰漫開來,將那暗金光芒死死壓制。她絕美的容顏在月光下清冷得不似凡人,目光淡漠地掃過如臨大敵的唐昊和他身後昏迷的唐三,如同看著兩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取你性命的人。”她的聲音清越悅耳,卻帶著凍結萬物的寒意。
“裝神弄鬼!給我死!!”唐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脅,那是比面對武魂殿教皇比比東時更加純粹的、碾壓性的恐怖!他徹底瘋狂,再也顧不得傷勢,將殘存的魂力、生命力、乃至武魂本源都瘋狂燃燒起來!
“炸環!大須彌錘!!”唐昊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身上的九個魂環如同被點燃的炸藥,一個接一個轟然炸裂!難以想象的狂暴能量瘋狂湧入他手中的昊天錘!那柄本就巨大的昊天錘瞬間膨脹,暗金色的錘身散發出毀滅性的光芒,彷彿要將這片天地都砸得粉碎!他拼盡最後一絲力量,拖著殘破的身軀,掄起那彷彿能開天闢地的巨錘,帶著同歸於盡的慘烈氣勢,朝著空中那道白影悍然砸去!空間在這一錘之下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這是唐昊搏命的一擊!足以重創甚至擊殺巔峰鬥羅的禁忌之力!
面對這毀天滅地的一錘,洛輕顏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她甚至沒有挪動腳步,只是對著那轟然砸落的巨錘,伸出了一根瑩白如玉的食指。
指尖,一滴凝練到極致、宛如萬載玄冰雕琢而成的深藍色水珠,無聲浮現。
“弱水三千,一粟沉舟。”
她朱唇輕啟,聲音淡漠。
屈指,輕輕一彈。
咻——
那滴深藍色的水珠,如同宇宙初開時最冷寂的寒星,悄無聲息地迎向了那狂暴砸落的、光芒萬丈的昊天巨錘。
沒有驚天動地的碰撞。
只有湮滅。
當那滴渺小的水珠接觸到龐大如山嶽的昊天錘錘面的瞬間——
嗤……
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冰水。
那凝聚了唐昊畢生修為、炸環之力、帶著毀滅一切氣勢的昊天巨錘,連同上面爆發的刺目暗金光芒,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歸墟。從接觸點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無聲無息地消融、瓦解、湮滅!沒有爆炸,沒有碎片,只有最純粹的、歸於虛無的湮滅!
“不……不可能……”唐昊臉上的瘋狂與猙獰瞬間化為極致的驚駭與絕望!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賴以成名的昊天錘,如同沙堡般在自己手中寸寸化為飛灰!那湮滅的力量順著錘柄蔓延而上,所過之處,他的手臂、肩膀、胸膛……血肉骨骼如同風化的岩石般無聲崩解!
“呃啊——!!!”無法形容的劇痛和絕望瞬間吞噬了他!他發出最後一聲淒厲到靈魂深處的慘嚎,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撐,轟然跪倒在地!
僅僅一息之間!
那毀天滅地的昊天巨錘,連同唐昊握錘的右臂和半邊胸膛,徹底消失!只留下一個跪在冰冷岩石上、氣息微弱、眼神渙散、身體殘缺不全的“人彘”!鮮血如同泉湧,迅速染紅了身下的岩石,生命的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熄滅。
神乎其技!絕對的碾壓!
金光一閃,千仞雪的身影出現在洞口。她金色的眼眸死死盯著地上那個殘缺的、如同破布口袋般的仇人,看著那張曾經讓她無數次在噩夢中驚醒的、如今只剩下無盡痛苦和絕望的臉龐。十年壓抑的仇恨、痛苦、委屈……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偽裝!
“唐……昊……”千仞雪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洶湧而出。她一步步走向那個殘軀,每走一步,身上的金光就濃郁一分,屬於天使武魂的聖潔與此刻的仇恨形成了詭異的對比。
“父親……父親……”她喃喃著,走到唐昊面前,看著他那雙渙散的眼睛,積蓄了十年的仇恨、痛苦、委屈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宣洩口!
“死吧!為我父親償命!!!”千仞雪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手中金光凝聚成一柄熾熱的光劍,帶著無盡的恨意和聖潔的審判之力,狠狠地、毫不猶豫地刺入了唐昊殘軀的心臟!
噗!
光劍透體而過!唐昊的身體猛地一顫,渙散的瞳孔中最後一絲光芒徹底熄滅,殘留的只有無邊的痛苦和……一絲解脫?鮮血順著光劍的劍刃汩汩流出。
大仇得報!
千仞雪猛地抽出光劍,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她看著唐昊徹底失去生息的殘軀,又抬頭看向一直靜立虛空、彷彿月下神祇的洛輕顏,最後目光落在了站在洞口陰影處、平靜注視著這一切的墨君羽身上。
“哇——!!!”積蓄了十年的所有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她如同一個迷路多年終於找到家的孩子,猛地撲向墨君羽,一頭扎進他懷裡!雙手死死地揪住他背後的衣襟,將臉深深埋在他胸前,放聲痛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渾身顫抖,哭得毫無形象!滾燙的淚水瞬間浸溼了墨君羽胸前的衣襟。
“謝謝你……墨君羽……謝謝你……”她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唯有緊緊抱著眼前這個給了她復仇機會的少年,彷彿抱著最後的依靠和溫暖。
墨君羽的身體微微一僵。懷中溫香軟玉,少女滾燙的淚水浸透衣衫,帶著劫後餘生和大仇得報的極致宣洩。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推開,只是任由她抱著,一隻手略顯僵硬地、輕輕拍了拍她劇烈顫抖的後背。
“咳。”一聲帶著明顯促狹的清咳從空中傳來。
洛輕顏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上,赤足懸空,晃悠著,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那雙彷彿蘊藏著星河的眸子,正饒有興致地在緊緊相擁的兩人身上來回掃視,尤其在墨君羽那略顯僵硬和尷尬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喲~”她拖長了尾音,聲音如同清泉擊玉,帶著毫不掩飾的調侃,“看來姐姐我來得不是時候?打擾小兩口互訴衷腸了?”她指尖纏繞著一縷垂下的青絲,笑容明媚得晃眼,“不過嘛……小墨墨,你這安慰人的方式,倒是挺‘溫暖’的嘛。”
墨君羽只覺得一股熱氣不受控制地湧上耳根,拍著千仞雪後背的手瞬間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無奈地瞥了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洛輕顏,眼神裡寫滿了“別鬧”。
懷中,千仞雪似乎也被這調侃驚醒了。她猛地意識到自己正死死抱著墨君羽,哭得毫無形象,臉頰瞬間紅得如同煮熟的蝦子。她觸電般地從墨君羽懷裡彈開,低著頭,手忙腳亂地擦著臉上的淚痕,連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緋紅,哪裡還有半分武魂殿少主的威嚴。
“我……我……”她羞窘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洛輕顏輕盈地從巨石上飄落,蓮步輕移,走到墨君羽身邊,無視了他尷尬的表情,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身高差讓她這個動作顯得有些可愛):“好啦好啦,姐姐我懂~年輕人嘛,血氣方剛,英雄救美之後,美人投懷送抱,很正常嘛!”
墨君羽額角青筋跳了跳,決定不接這個話茬。他看向地上唐昊冰冷的殘軀和旁邊依舊昏迷的唐三,眼神恢復了冷靜:“此地不宜久留。唐昊伏誅,但後續風波不小。武魂殿那邊……”
千仞雪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羞赧和翻湧的情緒,金色的眼眸重新變得銳利而冰冷,屬於武魂殿少主的理智迅速回歸。她看了一眼唐昊的屍體,又看了一眼洛輕顏,最後目光復雜地落在墨君羽身上:“唐昊的屍體我會處理乾淨,保證不留痕跡。武魂殿那邊……我會親自向爺爺解釋。”她頓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墨君羽,這個人情,我千仞雪記下了。永世不忘。”
洛輕顏聞言,又湊近墨君羽耳邊,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千仞雪也聽到的聲音“悄悄”道:“聽見沒?小墨墨,人家姑娘說‘永世不忘’呢!嘖嘖,這債……怕是一輩子都還不清咯!”她眨眨眼,眼中滿是促狹的笑意。
墨君羽:“……”
千仞雪的臉更紅了,狠狠瞪了洛輕顏一眼,卻又不敢發作,只能咬著唇,飛快地處理起現場痕跡。
月光清冷,葬魂谷重歸死寂,只留下淡淡的血腥和一場剛剛落幕的血色復仇。而某些糾纏不清的“債”,似乎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