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山間的薄霧,我靠在裂開的墓碑旁,指尖的香菸已經燃到了盡頭。
金無虞站在三步開外,青銅劍上的黑血早已被晨露洗淨,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青光。
“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的。”她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大大咧咧,“我本以為,我們要被困在那個輪迴裡了。”
我彈了彈菸灰,沒有接話。
山風拂過,帶來泥土和草木的氣息,彷彿昨夜那場生死搏鬥只是一場噩夢。
“如果當時我沒出手,你會怎麼辦呢?”
我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已經啞得不像自己的聲音。
金無虞愣了一下,隨即輕笑出聲:“我原本打算用七星劍強行破陣,差點搭上半條命。”
她指了指自己道袍上的裂口,露出裡面已經結痂的傷口。
我望著鄭德生墳墓的裂縫,那裡空空蕩蕩,連一絲陰氣都不剩。
昨晚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扭曲變形的鬼臉,此刻想來竟像是一場誤會。
他們不過是被困在自己執念裡的可憐人,就像半張臉,就像鄭德生。
“你知道嗎,”我點了一根菸,“我忽然覺得厲鬼並不可怕。”
金無虞挑眉看我,等我繼續說下去。
“可怕的永遠是活人。”我摩挲著墓碑上已經褪色的血咒,“是他們生前遭遇的不公,死後放不下的執念。半張臉是這樣,鄭德生也是這樣。”
山風忽然變得急促,捲起地上的落葉,在我和金無虞之間打了個旋兒。
那一瞬間,我似乎抓住了什麼。
也許我成為出馬仙,不僅僅是為了續命。
也許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解開,這些纏繞在靈魂上的死結。
“喂,發什麼呆?”金無虞的劍鞘輕輕敲在我小腿上,打斷了我的思緒,“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回過神來,發現她正歪頭看我,晨光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顯得格外生動。
很難想象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姑娘,昨晚與我並肩對抗了整村的怨靈。
“我想先把種子送回去。”她見我不答,自顧自地說下去,“然後繼續遊歷。這世上的邪祟,可不止柳溝村這一處。”
我點點頭,撐著膝蓋站起來。
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我生命的倒計時。
十一天,我只有十一天可活了。
“那就此別過。”
我拍拍道袍上的泥土,刻意避開她的目光。
畢竟我們相識不過幾日,更何況,我至今都記得,是她把我推進了那個該死的陣眼。
金無虞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抱拳行了個禮:“保重。”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長。
我走出一段距離,鬼使神差地回頭望去。
金無虞還站在原地,晨風吹動她的道袍,像一面獵獵作響的旗。
她舉起青銅劍向我示意,然後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三天後,我回到了紡織廠附近。
鏡子裡的自己憔悴得可怕,眼下青黑一片,右手指甲已經開始泛灰。
這是生命力流失的徵兆。
“該去看看孫倩了。”
我對自己說,開始收拾行囊。
揹包裡,《薩滿教錄》露出一角,我隨手翻開,目光落在“九陰聚魂蓮”的詞條上。
九陰聚魂蓮,生於極陰之地,百年一現,可聚魂續命。
我的手突然僵住。
這段記載我之前從未注意過。
繼續往下讀,心臟越跳越快。
這蓮花,竟能解我身上的詛咒!
我盤腿坐在旅館的床上,點燃三炷黃香,銅鈴輕搖。
“日落西山黑了天,仙家離洞下山巔。”
熟悉的請神調在狹小的房間裡迴盪,煙氣卻只是懶散地飄蕩,沒有凝聚成任何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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