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慕曦的視線在筆桿細微的裂紋上停留片刻,感覺陸壓瞞著自己很多事情。
正如此時,拍賣臺的燈光忽得大亮,倒數第四件拍品被鄭重請出。
“這是在一處小世界之中獲得……”
猩紅的絨布揭開,半面殘旗在展臺上緩緩展開。暗金色的紋路勾勒出半隻振翅欲飛的金烏,殘缺的邊緣還帶著焦黑的灼痕。
拍賣會中一陣寂靜,誰都知道拍賣會會有湊數的商品,但這一次,明顯就是一件廢品,連觀賞性都沒有。
“起拍價,三萬!”
就算是如此低價,卻依舊沒有人購買。
陸壓卻閉目靠在椅背上,白玉筆在掌心輕輕轉動。聽著四周寂靜無聲,他突然輕笑一聲。
“你是看出什麼嗎?”古月娜傳音道。
“贗品。不是星辰幡,引動不了星辰。”陸壓的傳音帶著幾分譏誚,“親眼所見,布料太粗糙了,而且少了一點……”
慕曦看見玄衣少年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冷笑,突然覺得包廂裡的溫度降了幾分。
“走吧。”他伸手拉起古月娜,銀髮少女順勢起身時,髮梢掃過那支筆,蕩起一圈朦朧的霧靄。慕曦恍惚間看見霧氣中浮現出無數畫面碎片——有烈日凌空,有萬龍朝拜,最後都消散在陸壓一個淡淡的眼風中。
慕曦擦了擦眼眸,懷疑自己看到的是錯覺。
走出拍賣場時,弦月當空,陸壓望著夜空中的彎月,坐到轎車之中。
夜色如墨,轎車緩緩駛過東海學院雕花的鐵門。後座逼仄的空間裡,慕曦的金色馬尾不經意掃過陸壓的肩頭,帶著淡淡的梔子花香;另一側的古月娜銀髮垂落,髮梢間縈繞著星斗大森林深處才有的冷冽松香。
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息交織在鼻尖,陸壓卻只是望著窗外流動的霓虹,眸底金焰明滅不定。
但當陸壓宿舍門關上的剎那,所有的偽裝都隨著月光一起碎在地上。
陸壓獨坐在書桌前,窗外的梧桐葉影投在牆面上,像極了上古時代扶桑樹的剪影。
白玉筆橫在掌心,雪白的筆毫無風自動,在虛空中劃出幾道透明的軌跡。那些痕跡轉瞬即逝,卻隱約能辨認出古老的妖文,一種在這個世界只有他一人認識到文字。
“相父……,你是還在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震得桌上的水杯泛起細密的波紋。指尖撫過筆桿上那道裂紋,金烏血脈在體內無聲沸騰。
這明明只是白澤隨手所做之物,已過不知多少歲月,還能剩下幾分靈性呢?
窗外突然驚起一群夜鳥。陸壓抬頭望去,東海城的燈火在視野中模糊成一片金色的海。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又看見了洪荒破碎時的景象,父皇母后的自爆,二叔的死亡,九位兄長的隕落猶在眼前。
“這世上……只剩我一隻妖了麼……”
夜風拂過窗欞,卻帶不走陸壓心中的苦澀。白澤筆尖垂落的霧氣在月光中緩緩升騰,帶著上古崑崙雪松的冷香。陸壓的視線漸漸模糊,那些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相父執筆批註竹簡時袖口沾染的墨痕,和九位兄長在扶桑樹梢追逐嬉鬧時金羽灑落……
一滴赤金色的淚劃過臉頰,墜在白玉筆桿上發出“嗤”的輕響。
霧氣突然凝實。
朦朧中,有道青衫磊落的身影自霧中踏出。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