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鴻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目光緩緩投向天外。
那裡是渾沌的邊緣，是盤古開天前的虛無之地，此刻似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透過混沌，注視著洪荒的變故。
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后土化輪迴的那一刻。
那位執掌大地的祖巫，放棄了祖巫之位，以自身元神融入幽冥，化作六道輪迴，穩固了洪荒的生死秩序。
當時鴻鈞雖有疑惑，卻只當是后土的個人選擇，是巫族為了延續氣運的無奈之舉。
可如今，不周山倒塌與后土化輪迴兩件事串聯在一起，一種莫名的不安在鴻鈞心中蔓延。
“后土化輪迴，補全洪荒生死；不周山倒，打破天地舊序...”
鴻鈞喃喃自語，指尖劃過造化玉碟上的紋路，那些記載著洪荒運轉法則的符文，此刻竟變得模糊不清。
“這兩者之間，難道有什麼聯絡？”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盤古...”鴻鈞望著天外的混沌，聲音低沉。
“你究竟在謀劃些什麼？”不周山倒塌帶來的浩劫還在蔓延，洪荒各地生靈塗炭，可鴻鈞卻無心去理會。
他的目光緊鎖著水鏡中那道不斷擴大的天空窟窿，看著那些從窟窿中湧入的混沌之氣，心中的陰霾越來越濃。
他隱隱感覺到，洪荒正在朝著一個他無法掌控的方向發展。
后土化輪迴，不周山倒塌，這看似獨立的兩件事，或許都是盤古早已佈下的棋子，而他這位天道代言人，竟也看不透這盤棋的最終走向。
紫霄宮的混沌氣流漸漸平息，鴻鈞重新閉上雙眼，可眉心的褶皺卻始終沒有舒展。
他知道，洪荒的平靜已經被徹底打破，一場更大的風暴，或許正在盤古的謀劃中，悄然醞釀。
媧皇宮內的七彩霞光比往日黯淡了三分，女媧端坐在蓮臺之上，指尖凝結的靈珠忽明忽暗，映得她蒼白的面容愈發憔悴。
伏羲的殘魂在她面前若隱若現，像是被風吹動的燭火，隨時可能熄滅——那是兄長燃燒修為撞擊十二都天大陣時，僅存的一縷元神碎片，被她以神力勉強護住，卻終究留不住消散的命運。
“兄長...”女媧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玉指輕輕拂過殘魂邊緣，指尖觸及的地方泛起一圈淡淡的漣漪。
“你這又是何苦呢？”殘魂中的伏羲似乎聽到了她的話語，虛幻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微弱的笑意，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身影在霞光中輕輕晃動，像是在訴說著什麼，又像是在安慰。女媧看著兄長這副模樣，眼眶終於忍不住紅了。
她想起幼時兩人在崑崙山上一同修煉，兄長總是把最精純的靈氣讓給她；想起兄長推演八卦時專注的側臉，說要為洪荒生靈尋一條安穩的出路。
想起巫妖開戰前，兄長曾來媧皇宮勸她莫要插手，說這是妖族的宿命。
“妖族真的值得你這樣做嗎？”女媧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有對兄長的疼惜，也有對妖族的不解。
“帝俊引魔氣入陣，太一狂戰不休，他們早已偏離了妖族最初的道，你為何還要為他們燃燒修為，落得魂飛魄散的下場？”
伏羲的殘魂輕輕晃動，虛幻的手指指向洪荒大陸——那裡，白澤正帶著陸壓等妖族殘部，渾身是傷，形容枯槁。
殘魂的目光在陸壓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轉向女媧，眼中滿是悲憫。
女媧順著兄長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陸壓那雙噙著淚水卻強裝堅強的眼睛，看到了白澤眉宇間的疲憊與決絕，心中突然一痛。
她明白了，兄長守護的或許從來不是帝俊的妖族，而是那些在戰火中掙扎的生靈，是洪荒大地上那一絲尚未熄滅的生機。
“你總是這樣...”女媧苦笑一聲，淚水終於滑落，滴在蓮臺之上，化作一顆顆晶瑩的珍珠。
“寧願自己受苦，也要護著旁人。”
伏羲的殘魂似乎笑了，身影在霞光中漸漸變得透明。他最後看了一眼女媧，又望向宮外的洪荒大地，隨後化作點點星光，徹底消散在媧皇宮中。
女媧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消散的光點，卻只撈到一把冰冷的空氣。
蓮臺上的珍珠還在不斷凝結，每一顆都映著她悲傷的面容。
她知道，兄長的選擇從未改變，就像她當年捏土造人時，明知人族未來會掀起無數紛爭，卻還是甘願付出一切。
伏羲的殘魂在霞光中劇烈波動，虛幻的嘴唇終於吐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帶著元神即將潰散的沙啞，卻字字清晰。
“妹妹...身在洪荒，誰又能真正置身局外？”
他的身影因強行凝聚聲音而變得更加透明，面容卻異常堅定。
“巫妖量劫早已註定，非人力能改。我若不死，妖族殘部必為復仇死戰，巫族餘孽亦會拼死反撲，這場劫數只會拖垮更多生靈...”
殘魂抬手，指向洪荒大陸那些瑟縮的妖族幼崽。
“唯有我這條命，才能讓他們徹底斷了念想，才能讓洪荒喘口氣。”
女媧瞳孔驟縮，看著兄長殘魂中突然亮起的精光——那光芒比他全盛時更熾烈，彷彿燃燒著某種破而後立的決絕。
“你以為...我真的只是白白犧牲？”
伏羲的殘魂笑了，那笑容裡沒有悲慼，只有洞悉天機的瞭然。
“鴻鈞視量劫為主宰，卻不知劫數盡頭...亦是新生。我之隕落，看似魂飛魄散，實則是掙脫天道束縛的契機。”
他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一絲只有女媧能聽見的神秘：
“后土化輪迴，補全洪荒生死閉環，這絕非巧合。我觀輪迴深處，隱有鴻蒙紫氣流轉，似是盤古父神留下的一線生機...妹妹可知，先天神聖雖強，卻困於‘不死不滅’的桎梏，唯有捨棄原神，入輪迴歷劫，方能觸控更高的道境。”
女媧心頭巨震，她從未想過輪迴中竟藏著如此玄機。
兄長燃燒修為撞擊大陣，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犧牲，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破局。
“所以...”伏羲的殘魂望向幽冥的方向，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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