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你不但會摔跤,還會游泳,而且你的箭法也是一流啊。”
聞言,李承乾哭笑不得,心想這都哪跟哪啊?
他們倆正在說笑之間,蘇瑰從帳外走了進來,向李承乾稟報說:“發現了一條大漢,渾身是傷,已經昏死了過去。”
“哦,有這等事?那人在何處?”李承乾感到吃驚。
“就在帳外。”
“待孤觀看。”李承乾說著走出了帳篷。
果然,在前方不遠處的雪地之中,躺著一人。
只見那人身形高大,十分健壯,看面貌,和中原人大不相同,全身盔甲,多處受傷,不過,尚有呼吸。
李承乾吩咐一聲:“快把他抬進帳內。”
眾人七手八腳,把那人抬到了帳篷之中,放在了擔架之上,為他蓋上了一條棉被。
蘇瑰又把篝火生得大了些。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那條大漢甦醒了過來。
他看了看李承乾等人,不認識。
但是,他觀察李承乾的服飾華貴,氣度不凡,知道他們不是一般人,也知道是李承乾等人救了他。
於是,他起身下了擔架,跪伏於地,口稱:“恩公,是你們救了我?”
李承乾用雙手把他攙扶了起來:“壯士,不必多禮。
你是哪裡人?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嘆息了一聲,哭著說:“我叫大相尚囊,是囊日松讚的臣子。
今天早上隨囊日松贊一起出來打獵,不承想遭到一群黑衣蒙面人圍攻。
縱然我竭力保護他,也無濟無事,最後,囊日松贊被他們殺害了,這讓我回去如何向松贊干布交代啊?”
“原來你就是大相尚囊。”
“是啊,怎麼,你們認識我?”
“聽說,松贊干布有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莫非就是你嗎?”
“是的,可是,這一次,我無顏面對松贊干布,只有以死謝罪了。”大相尚囊說到這裡拔出劍來,要橫劍自殺。
李承乾一使眼色,蘇瑰趕緊上前把大相尚囊手裡的劍奪下。
“那你可知道對方都是些什麼人呢?”李承乾問道。
“我不知道。他們都蒙著面,不知道是不是山上的盜賊。”
“你們這裡也有盜賊嗎?”
“有的。”
“此處距離瓊巴,尚且有多遠?”
“大約二十里。”
“你且回去,先把這件事報告給松贊干布,然後,再對他說,大唐太子李承乾前來出使。”
“啊?原來你是大唐的太子?
難道你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成嗎?
你們怎樣渡過這雅魯藏布江的呢?”
李承乾指著外面的竹筏:“你看見沒有,我們就是站在那個竹筏上過來的。”
“你們可真是神人啊!”
等到大相尚囊走了以後,蘇婉對李承乾說:“沒想到我們剛到這裡,便遇上了這麼一檔子事。”
李承乾眼望著貢嘎山的方向,嘆息了一聲:“是啊,贊普也不好當啊。”
蘇婉雙手抱於胸前,手託著下巴:“我覺得,這事一定不是山上的盜賊所為。”
“你為什麼如此肯定呢?”
“就算盜賊的膽子再大,又怎麼敢刺殺贊普呢?
大相尚囊體格健壯,一般的盜賊能是他的對手嗎?
我料這必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李承乾點了點頭:“可是,什麼人非要置囊日松贊於死地呢?”
“囊日松贊不過是出來打個獵,便被人家盯上了,而且,成功擊殺,由此看來,對方多數為自己內部的人啊。
若是外人,怎麼可能如此準確地把握到囊日松讚的行蹤呢?”
“你言之有理,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摧毀的,真正外敵的殺傷力還是有限的。”
……
大相尚囊回到瓊巴以後,向松贊干布報告了這件事。
松贊干布得知父親被人刺殺了,頓時昏死了過去。
尺尊公主等眾人趕緊搶救。
等到松贊干布醒來之後,放聲大哭。
他哭了多時,在尺尊公主等眾人的解勸下,終於,止住了悲聲。
大相尚囊跪在松贊干布的面前請求以死謝罪。
松贊干布說:“你起來吧,你渾身是傷,本王知道你已經盡力了,看來,是天意如此,本王不怪你。”
“大王英明!多謝大王!”
“你準備一下,我們到事發地點去看看。”
“諾!”
隨即,松贊干布擦乾了眼淚,帶領一支人馬,趕赴出事地點。
終於,在雪堆之中,找到了囊日松讚的屍體。
松贊干布再次伏屍大哭。
大相尚囊在一旁苦勸。
松贊干布強忍著悲痛的心情,命人把囊日松讚的屍體運回,同時吩咐:“其一,封鎖訊息,不要向外張揚;
其二,在兇手沒有查出來以前,不可下葬。”
“諾!”手下眾人答應道。
然後,松贊干布讓大相尚囊在前面帶路,前來拜訪李承乾。
雖然他事先並沒有得到訊息,但是,他聽說大唐來了使者,對於這件事,他非常重視。
松贊干布和李承乾見了面之後,互相施禮。
李承乾閃目觀看,只見松贊干布身高八尺開外,身體非常結實,相貌英武,眉宇之間英氣逼人,雖然只是比自己大了兩歲,卻顯得沉穩老練許多,和同齡人完全不同,好似一成年男子。
李承乾首先對他安慰了一番:“人死不能復生,請你節哀!”
松贊干布說:“我定會查出真兇替父親報仇。”
“可有什麼眉目?”
“目前尚無任何線索。”
“可否允許我們到事發現場去看一看?”
“當然可以,不過,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我們去看看再說。”
事發現場距離他們所在地也不甚遠,半個時辰之後,眾人便趕到了。
那一處地勢平坦,已被積雪覆蓋。
地面上除了一些雜亂無章的腳印之外,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大相尚囊介紹說:“我們正準備上山去打獵,途經此處,恰巧遇到一群黑衣蒙面人突然殺出。
他們連個招呼也不打,手持利刃就殺了過來,得手之後,就迅速撤離了。”
李承乾問松贊干布:“你父親在世之時,可曾得罪過什麼人?”
松贊干布想了想,道:“父親曾經依靠農仲波等原蘇毗貴族的力量收復了吉曲河流域等地,為了報答他們,賜給他們奴隸和領地,這樣一來,新貴族的地位就超過了舊貴族。
舊貴族自然心懷不滿,於是,他們紛紛起兵叛亂。
如今,工布、娘波和達波等地都被叛亂者佔據。”
“是嗎?如此說來,他們的力量不小啊。”
“是啊,不僅如此,羊同和蘇毗也與他們相互勾結,尤其是蘇毗王子,野心勃勃。
他已經回到了藏博,企圖復國。”
“有那麼多人造反,而且丟掉了好幾處城池,你現在所面臨的形勢不容樂觀啊。”
“是的,外憂內患接踵而至,本王現在已是焦頭爛額。”松贊干布神情悲憤而又憂慮。
此時,在陽光的照耀之下,地面上的積雪慢慢融化。
蘇婉眼尖,發現在雪堆之中有個什麼東西隱隱地發著光。
她走了過去,用腳踢了踢,原來裡面竟有一個金黃色的冠。
她把那個冠從雪堆裡掏出,興奮地對李承乾說:“殿下,這裡有一個冠。”
李承乾把那個冠接在手中一看,可不是嗎,那冠可不是一般的冠,十分精緻,甚至比自己頭上戴的冠還要精緻。
李承乾把那個冠遞給了松贊干布。
松贊干布不看則已,一看那個冠,眼神憤恨地說:“果然是蘇毗王子乾的。”
李承乾不解,問道:“你為何如此肯定?”
“你有所不知,這個冠是當年蘇毗王子行冠禮之時,我父親送給他的,價值連城;
我父親連我都捨不得送,卻送給了他,沒想到他是個白眼狼,竟然對我父親下了毒手。”
鐵證如山,有了這個冠,松贊干布已經可以斷定兇手一定是蘇毗王子。
松贊干布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對李承乾說:“謝謝你們讓我擦亮了雙眼,看清楚真兇是誰了。”
李承乾說:“你不必客氣,大唐和吐蕃是友好的鄰邦,孤此次前來出使,其目的就是希望我們兩國能達成共識,平等友好地相處,互通貿易,互不侵犯。
只是,我們萬萬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也很悲痛,請你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天可汗是我們心目中的英雄,我對他十分崇拜,等我把父親喪事處理完之後,我一定親赴長安去拜訪他。
既然你們已經到了這裡,請隨我一起進城,到館驛休息。”
“那就打擾了。”
於是,李承乾率領眾人跟隨松贊干布一起進了瓊巴。
晚上。
瓊巴館驛。
松贊干布由於父親死了,所以,沒有出面招待李承乾他們,而是,讓妻子尺尊公主代為接待。
尺尊公主身材高大,微胖,面板白晳,相貌美麗,鼻樑高挺,眉毛細長,眼睛大而有神,看上去長得和中原人也不一樣,據說,她是泥婆羅的公主。
李承乾等人並未飲酒,而只是簡單地吃了一點素齋。
吃完了之後,尺尊公主讓人把宴席撤下,又上了綠茶。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房間裡只有李承乾、蘇婉和尺尊公主三人。
尺尊公主說:“尊敬的大唐太子,松贊干布父親的死,從表面上看,是一個意外,其實,是必然。”
聞言,李承乾不解地問道:“公主何出此言呢?”
“首先,松贊干布的父親是一個分不清忠奸的人,那蘇毗王子一向沒有禮數,而且野心勃勃,可是,松贊干布的父親卻沒有看出來。
在蘇毗王子行冠禮之時,竟然送了他一個那麼貴重的冠,或許,松贊干布的父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籠絡蘇毗王子的心。
可是,蘇毗王子就好比豺狼,豺狼的心是會改變的嗎?
其次,他沒有協調好新舊貴族之間的矛盾;
如果說啟用了新貴族,那麼,就應該毫不手軟地削奪舊貴族的勢力,可是,他心慈手軟,下不了手;
再次,他麻痺大意,在這種情況下,怎麼還能去打獵呢?
這不是給仇敵製造刺殺他的機會嗎?
如果他沒有離開瓊巴城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危險啊。”
雖然說尺尊公主說得有點刻薄了些,但是,不能說她分析得沒有道理。
“那麼,你們打算怎樣處理這件事呢?”李承乾問道。
“今天晚上,大相尚囊已經帶領五百軍士前去藏博追殺蘇毗王子了。”
“如此說來,松贊干布的動作很快啊,你覺得他們能成功殺死蘇毗王子嗎?”
“妾身覺得,他們此次行動必敗。”
“那又是為什麼呢?”
尺尊公主站起身來,雙手放於腹前,在廳堂裡來回走動:
“其一,他們並沒有準確地掌握到蘇毗王子所在的位置;
其二,他們也低估了對手,蘇毗王子絕不是一個紈絝子弟,他有野心,有計謀,也有武藝;”
“如此說來,這個蘇毗王子是個很厲害的角色啊。”
“是的。大相尚囊有傷在身,如何能是蘇毗王子的對手呢?”尺尊公主面色憂慮。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勸阻松贊干布呢?”
尺尊公主嘆息了一聲:“妾身已經勸了,可是,他報仇心切,聽不進去啊。”
“請問藏博距此有多遠呢?”
“大概有一百里。”
“那麼,你們現在增兵還來得及嗎?”
“此時發兵已經遲了。
蘇毗王子既然敢來行刺,他事先定然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
他那麼狡猾,肯定不會打無把握之仗的。
可是,松贊干布此時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