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嘆了一口氣,便把孔穎達來攪局的事對她講述了一遍。
蘇婉聽了之後,雙手抱於胸前:“哦,原來如此,我早就聽說這位孔老先生是個書呆子,他還不承認,不過,也不能說他呆,因為我聽說了一個關於他的訊息。”
“什麼訊息?”
“聽說有一次,他去找你父皇要求增加俸祿,你父皇沒同意,他就賴著不走。
你父皇被他逼得沒辦法,賞賜他黃金十斤,他才不大情願地走了。
你可聽清楚了,那是黃金,可不是白銀哦。”
“啊?有這等事?”
李承乾一聽,心想孔老先生,你可真行,你這不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噢,你缺錢了,知道去找父皇要錢用,那麼,孤這偌大的東宮,這麼大的開支,沒錢,能行嗎?
再說了,你是孔子的後代,那麼清高,怎麼會做出此等俗事出來呢?
你的俸祿也不少啊。
真是讓人大跌眼鏡啊!
“現在,你知道了吧?他的清高都是裝出來的,文人就是這樣,死要面子。”
李承乾一隻手託著下巴,低頭想了一會兒,道:“現在且不說他,就說這一萬兩銀子怎麼辦呢?
這老房子是修繕,還是不修繕呢?
如果不修繕的話,孤豈不是要把這錢送回去?”
蘇婉撇了撇嘴:“你傻呀,到手的錢怎麼還能送回去呢?”
“不送回去,那咋辦呀?孔老先生死活不讓修繕那幾間房子。”
“那他到底是啥意思呢?”
“他說修繕那房子太過奢侈,不如把那些房子推倒了乾淨。”
“他真是這麼說的?”
“是啊。”
蘇婉眼睛轉了轉,莞爾一笑:“既然他讓你把房子推倒,那你就推倒好了。”
“啊?孤若把房子推倒,這一萬兩的銀子怎麼辦?”
“你不妨這樣,你可以把三間房子改成三個花壇,然後,在每個花壇上面種上幾棵名貴一點的樹木,比如柘樹,此樹又稱作帝王木,他的木心可以染制龍袍。
這種樹木的價格不透明,市場上也比較不出來。”
李承乾心想還是蘇婉的腦子轉得快,他笑道:“果然是個好辦法!就這麼辦!”
於是,李承乾又上一封奏章,把孔穎達反對修繕房子一事講述了一遍,然後,又提出自己的整改方案。
李世民覺得這個方案還不錯,於是大筆一揮,同意了。
不數日,花壇修好了,李承乾又在上面種植了數棵柘樹,看上去挺漂亮,而且,美化了東宮的環境。
李承乾計算了一下,一共花去了四千兩銀子,這樣一來,等於賺了六千兩的銀子,比修繕房子還多賺一千兩,這些都是蘇婉的功勞啊。
早上。
長孫無忌府上。
李承乾來拜訪舅舅長孫無忌。
兩個人見完了禮之後,李承乾把禮物獻上。
長孫無忌笑道:“你能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了,你又何必帶這些禮物?”
“舅舅為國事操勞,這點禮物也算不得什麼,我只是略表一下心意。”
李承乾見長孫無忌坐在文案內,正在撰寫《貞觀律》。
長孫無忌文武兼備,而且,謀略過人,並且擅長詩詞歌賦和律法。
李世民覺得隋朝的律法有的已經不太適合當前的形勢,於是,讓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一起編撰《貞觀律》。
“舅舅每天都在撰寫此書嗎?”
“我已經辭去了丞相之職,在家閒來無事,恰巧你父皇把這事兒交給了我和房玄齡。
但是,房玄齡現在是朝廷的首輔,事情太多,而我清閒一些,所以,我就多幹點兒,我得盡心盡力把這件事辦好啊。”
“《貞觀律》代表著我們大唐最新的律法,將會在全國推行,這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由此可見,父皇對舅舅還是十分信任的。”
長孫無忌笑了笑,道:“只是我平時比較喜歡舞文弄墨罷了。”
李承乾想了想:“我有一事不明,請舅舅明示。”
“什麼事?”
“我聽說父皇封你為尚書右僕射,可是,你卻主動辭去官職,這是為什麼呢?”
長孫無忌把手中的活計放下了,嘆息了一聲:“有那麼一句話,叫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你父皇給我的恩寵已經太過了。
你別忘了舅舅是外戚呀,你的母后飽讀經史,對於歷朝歷代外戚的下場,她比我還要清楚,比如,呂后當權時,呂氏興起,可是,後來,呂后一死,呂祿、呂產等人被周勃、陳平和劉章等人聯合起來趕盡殺絕;
衛青也是外戚,他是皇后衛子夫的同母異父的弟弟,他征伐匈奴,七戰七捷,憑藉自己的軍功升至大將軍,但是,到後來他受到漢武帝的猜忌,抑鬱而終;
霍光也是外戚,他是霍去病同父異母的弟弟,漢武帝臨死之時,任命霍光為四大輔臣之一,霍光對漢朝廷忠心耿耿,但是,到最後霍家卻被滿門抄斬;
像這樣的例子就實在太多了,因此,你母后勸我辭去宰相之職,把這個職位讓給那些有能力的人。”
李承乾由衷地稱讚道:“舅舅淡泊名利,如此灑脫,讓我十分欽佩。”
“我現在這樣,過得不是挺好嗎?”長孫無忌笑道。
“舅舅的氣色看上去還不錯。”
長孫無忌看了看李承乾:“你今天來,不會是隻是看看我吧。”
李承乾眼望著東宮的方向,道:“不知為什麼,我覺得在這東宮之中,過得有點壓抑?”
長孫無忌親自為李承乾倒了一碗綠茶,平靜地說道:“今日,舅舅給你講述一段經歷,或許你的心情就不那麼壓抑了。”
“舅舅請說。”
“玄武門之變,說實話,那天我們也冒了極大的風險,我們只有八百人,李建成和李元吉他們卻有數千人馬。
誰都不願意兄弟相殘,但是,事情逼到了那個份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呀,別說你父皇活不了,連舅舅也活不了。”
李承乾端起茶碗,輕輕地吹拂著漂浮在上面的茶葉,緩緩道:“我聽說玄武門之變,父皇之所以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離不開舅舅的鼎力支援!”
長孫無忌手捻鬚髯,道:“既然我的妹妹嫁給了你父皇,那麼,我和你父皇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聽說經歷了那次的事情之後,你和房玄齡之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成了生死兄弟。”
“是的,當時來說,我和他可以稱得上生死與共的兄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親兄弟還要親。
但是,承乾啊,你不要忘了,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他現在是朝中的首輔,而我卻是個閒散之人;
身份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