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杜正倫的臉色也變了,不禁問道:“你何出此言啊?”
“虧你當初還是個秀才,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秦朝末年,項梁正與章邯作戰,楚懷王派宋義出使齊國,在途中遇到了高陵君顯。
他們倆也是老朋友了。
宋義問高陵君顯:‘你要到哪裡去?’
高陵君顯說:‘我要到項梁的軍中去。’
宋義又說:‘那你走慢點兒,或許還能撿條命,走快了,命就沒了。’
高陵君顯不明白宋義所說的話,就問:‘那是為什麼呢?’
宋義說:‘我發現項梁打了幾次勝仗,如今,變得十分驕傲和輕敵,我料他此戰必敗,所以,你悠著點兒走,或許可以免於一死,你要是走快了,到了項梁的軍中,那麼,就要和他一起赴死了。’
高陵君顯聽了,大驚,向宋義再三致謝。
於是,他放慢了速度前行,果然,項梁打了敗仗,戰死了。
高陵君顯才撿了一條命。
如今,阿史那社爾正在和薛延佗部交戰,阿史那社爾兵少,人家薛延佗部兵多,你若是走得太快了,豈不是找死嗎?”
杜正倫聽了之後,頻頻點頭:“你所言極是,沒想到,你還是一位軍師啊。”
“去你的吧,少拍我的馬屁。”
於是,杜正倫挑起了簾子,對車伕說:“走慢點兒,放慢速度!”
那車伕以為杜正倫和春燕又在裡面折騰了起來,嘴裡嘟囔道:“這才什麼時辰,老當益壯啊!”
杜正倫又向春燕請教道:“那麼,依你之意,我們當如何呢?”
“一方面走慢一點;另一方面,派人去打聽前面的情況;
如果薛延佗部勝了,阿史那社爾敗了的話,那麼,我們趕緊撤回去,就對太子說,沒有找到阿史那社爾部;這裡人煙稀少,到哪裡找他們去?
反過來,如果薛延佗部敗了,阿史那社爾勝了,那麼,我們就到阿史那社爾的軍中去,好生安撫於他,這樣一來,你也是有一份功勞的;
如果雙方僵持不下,那麼,我們就等太子派援軍來,等援軍到了再說。”
“夫人高明!”杜正倫豎起了大拇指,“只是東宮哪裡有援兵呢?”
聞言,春燕瞪了他一眼:“為什麼你總是低估人家呢?殿下是一般的人嗎?”
杜正倫一咧嘴:“不是,東宮的情況我是瞭如指掌的,確實無兵可調啊。”
“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了。我覺得殿下的能量比你想象中要大得多。”
“但願如此吧。”
晚上。
月黑風高。
蘇瑰事先讓敬堯返回到阿史那社爾的軍中,雙方約定好時間,突襲薛延佗部。
到了時辰,蘇瑰率領著四百騎兵,戴著面具,如同凶神惡煞一般,衝入敵營。
他們好似虎入羊群一般,與阿史那社爾的軍隊裡外夾擊,果然把薛延佗部殺得大敗。
斬首一千餘級,另有三千人投降,做了俘虜。
阿史那社爾大喜,在大帳內設宴相慶。
杜正倫恰巧也趕到了。
阿史那社爾端起酒杯,遙望著長安的方向:“末將首先感謝殿下,沒有殿下的相助,我們也不能取得今天的勝利。
其次,多謝蘇瑰兄弟,正所謂英雄出少年,蘇瑰不但武藝出眾,而且,英勇果敢,手中的一杆梨花大槍無人能敵啊。”
“將軍過獎了,我還要向你多多學習。”蘇瑰十分謙虛。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杜正倫以目示意,阿史那社爾知道他有話要說,便對蘇瑰和敬堯說:“你們二位到外面去溜達溜達。”
兩個人起身離開了大帳。
杜正倫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遞給了阿史那社爾。
那封信是李承乾寫給阿史那社爾的,信上大致的意思是說,讓他不要回京,駐紮在高昌一帶,就地訓練,聽候呼叫。
阿史那社爾恭敬地表示,一定聽從殿下的指示。
杜正倫搖頭晃腦,緩緩道:“將軍,殿下對你十分器重啊。
殿下成全了你和衡陽公主的親事。
自從你出征之後,衡陽公主擔心皇上找你問罪,上吊自盡,幸好殿下及時趕到,救了她。
她對你日夜掛念,此次,她不但找工匠為你們製作了面具,而且把府上的兩百家丁也調了過來。”
阿史那社爾把手放在心口上:“公主對我情深義重,殿下對我更是無話可說,雖然我是一個粗俗不懂禮儀的人,可是,我也知道,做人應當懂得感恩。
如果沒有公主和殿下,我如何能報此仇?”
“朝中的局勢可能你也有所耳聞,越王李泰想爭奪太子之位,對殿下步步緊逼。
可是,殿下念兄弟之情,不忍心對他下手,李泰卻不依不饒。
為此,殿下布了一個局,讓蘇瑰在禁軍中供職,現在,他已是陪戎校尉了;讓你駐守高昌,訓練五千騎兵。”
“那蘇瑰升遷得很快啊。”
“是啊,這小子機靈著呢。
至於經費方面,一部分由殿下給你供應;另一部分,你要一邊訓練士卒,一邊屯田,要有打持久戰的打算。”
“末將謹遵殿下旨意。
我們原本有兩千人,死傷的並不多,現在又有三千俘虜,兵員倒是夠了,只是馬匹還不夠。”
“這樣吧,回頭我和蘇瑰商量一下,讓他把帶來的四百匹戰馬留給你們吧。”
“多謝杜大人!”
杜正倫眼瞅著阿史那社爾:“你此次借兵,太過冒險了些,衡陽公主偷了兵符,你拿著兵符到禁軍之中調走了兩千軍士,這可是掉頭之罪啊。
為此,皇上十分惱怒。”
阿史那社爾神情緊張,每當他想到此事,夜不能寐:“那麼,依先生之見,該當如何呢?”
“一方面,待我回去之後,和殿下好好說一說,讓殿下在皇上的面前替你美言,免去你的罪責;
另一方面,我向你透個底,你可不能說是我和你說的。”
“那是自然。”
“吐谷渾那個老不死的伏允可汗詭計多端,起初他們聯合太上皇,東西共同夾擊李軌,分得了許多財物和土地;
後來,他有意向大唐進貢,趁機要求大唐把他的兒子慕容順遣送回來,承諾永不侵犯我們大唐的邊境。
在武德八年,太上皇派李安遠出使吐谷渾,伏允見大唐的絲綢、糧食、茶葉和瓷器等好東西太多了,於是,請求與大唐在邊界互相貿易。
太上皇為了造福兩國的百姓,也就同意了。
可是,伏允可汗不守規矩,他聯合黨項諸族,不斷地侵擾大唐的邊境,把當初的承諾全都忘了。
皇上對此十分頭痛,只因去年和東突厥開戰,剛剛結束,皇上憐惜百姓和軍士,這才沒有對吐谷渾用兵;
你若能立點功勞,殿下也能在皇上的面前替你開脫,當然了,如果你的功勞足夠大,或許還能封你為將軍。”
阿史那社爾一聽,眼裡亮著光:“我不求封我為將軍,只要能免去我的死罪,讓我與衡陽公主順利成婚,就心滿意足了。
杜大人,那你說,具體我該怎麼做呢?”
杜正倫把酒杯放下,眯縫著眼道:“伏允可汗之所以侵略我們的邊境,主要是兩點,一是掠財,二是劫色。
所以,你不妨讓你手下的軍士扮作放牧的人,趕一些牛、羊、馬到大唐和吐谷渾的邊境上去,再選一些美女過去,伏允可汗得知以後,肯定會派兵前來掠奪,到那時,你們可以事先做好埋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杜大人果然高見啊,”阿史那社爾鼓掌稱善,“末將有個想法,不知可不可以。”
“什麼想法?”
“杜大人智謀過人,能否留在我的軍中,做我的軍師?”
杜正倫一聽,心想,我還是回到長安安全一些,要是在這裡把腦袋混丟了,那可不划算,連忙擺手:“不可,不可,多謝將軍看得起我,一方面我才疏學淺,難以擔當重任;另一方面,殿下還等著我回去覆命呢。
我把殿下的指示給你傳達到,明天一早,我就要返回長安了。”
“杜大人這麼急著走嗎?既然已經來了,何不在此多住幾日?”
“不不不,你有你的事,我在這裡反而礙手礙腳,不如早點離開得好。”
阿史那社爾見他執意要走,也不便強留。
“那好吧,我寫兩封信給你帶回去,一封轉交給殿下,一封交給衡陽公主。”
“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