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葫

第5章 元神何物(二)

孟闐竹輕拂鬢角,嫣然一笑道:“你師父可跟你說過,天下法寶分為何種類別?”

焦飛頷首道:“師父說過,雖然那些凡人都稱呼修道之人所用的器物為法寶,實際上卻分為符器,法器,法寶三種,真正的法寶少之又少,我師父傳我的天星劍丸也不過是法器中的上品。”

孟闐竹笑道:“蘇師伯倒也解說的明白,確實如此。我們修道之人仰仗來卻魔防身的種種器物,以符器威力最低,煉製也最容易。符器的威力,一是看得有真傳符籙,二是看祭煉者法力何如,除了那幾個佛道兩門,能將佛宗四十八種大神通之一的指物為寶歌訣,或者玄門道家一十三道天府元符修煉至最高境界的大神通者,隨手練就的符器,也不輸給最次的法寶。普通的符器的威力並不會比法術的威力更大,只是佔了方便二字。”

“至於法器的威力高低,是按封印的禁制威力大小,有多少層數來看,想必蘇師伯也跟你說了,姐姐就不贅述。真正的法寶,少之又少,就算我們灕江劍派和你們天河劍派,也只有那麼三五件罷了,都執掌在宗門長老和掌教的手中,不是煉就元神之輩,根本無能煉製法寶。便是煉氣的功夫低了,沒過了凝煞、煉罡兩重境界,連操縱真正的法寶也不能。”

“這一次出世的純鈞壺,乃是法寶中最為上品,在虛靈,真形,幻神,純陽四品法寶中,位列幻神。僅次於號稱上古奇珍的純陽至寶,放在哪一家,哪一派都算得上是鎮派的法物了。它的珍貴之處,連我也不盡知,只知道純鈞壺乃是古仙人純鈞隨身千年,已經練就洞天的法寶,你以後可以去問蘇師伯,他知道定然比我為多。”

焦飛才入修行,對純鈞壺是什麼東西一無所知,不過關於四品法寶之事,他多少還知道一些。法器的威力,看的是用來祭煉法器的禁法威力,同樣的禁法,就要看能在一件法器中煉入多少重禁制。不過不管祭煉法器的禁法威力多大,打入的禁制有多少重,若是不曾生出靈識來,永遠都不能被稱作法寶。

一件法器要如修行之士一般,經過層層劫數,才有望淬鍊精英,生出本源靈識來。靈識一成,法器頓時躍升為法寶,威力驟然增大百倍,就已經非復凡器之身了。

一件虛靈級數的法寶,雖然生出的靈識還微弱,已經是極端難得。真形級數的法寶,幾乎都在那些修道數百載的前輩手中,乃是祭煉身外化身必須,任誰得了都珍若性命。至於幻神級數的法寶,亦有一個妥帖稱呼,被稱作鎮教至寶,只看這個稱呼,也知道此種法寶的珍奇之處。

至於純陽至寶,普天下也只有寥寥幾件,不是千年大派流傳,就是上古仙人寶藏,等閒之士,修煉千年,未必有機緣見識一件,更是不必去說了。

這純鈞壺光是本身品質,就已經極為強大,更別說還被煉出了洞天來!

“純鈞壺如此奇異,怪不得能讓這麼多修行有成之士欲得之而甘心,不要說師父,就算是我,得了這麼一件法寶,也定是先尋個隱秘的地方,把這法寶祭煉完全,讓別人無法奪取,不然絕不露頭。”

焦飛心中思量:“若是師父不能回來,我只有自己修行。無人指點,今後之路,不知要艱難幾許。”

孟闐竹本來對焦飛的聰明,就有幾分好感,只是她此番出門,有重任在身,焦飛求她引薦,孟闐竹也不敢輕易答允。聽得焦飛被天河劍派的蘇星河收入了門下,孟闐竹心中還有幾分可惜,但是天河劍派和灕江劍派師長都交好,他對焦飛的態度便親密許多。

焦飛是個多麼伶俐的少年?早察覺出孟闐竹待他親近,便乘機把修行中的一些疑問,一一提出,孟闐竹略微解答了幾句,忽然笑道:“焦飛你這麼努力,蘇師伯當然歡喜。你們天河劍派的天河九籙,也是道門第一流的劍訣,和我們灕江劍派的天擊盈水劍訣不相上下,這些修行上的疑難,蘇師伯比我更透徹的多,你又何必來問我?”

焦飛期期艾艾的不知該怎麼分說,倒是孟闐竹一笑道:“是了,蘇師伯為人嚴肅,你這做弟子的不敢多說話,看你孟姐姐溫婉些,就想把這些疑難問個明白。”

焦飛鬆了口氣道:“孟姐姐明鑑,我也不敢存什麼大心思,只是覺得自己進境緩慢,怕師父責罵罷了。”

孟闐竹笑了一笑道:“等你煉氣的功夫到了丹成的境界,就能御空飛行了。到時你願意就到孟姐姐的陋居做客,順帶還能跟我切磋一下劍術,比這麼閒聊幾句不是強多了。丹成之前,出來勇猛精進,埋頭吃苦,絕無其他到了可走,你也不要太過憂擾,修行之路本來便不平坦。”

孟闐竹風姿卓絕,就這麼一顰一笑,已是天仙化人般,風采無雙,讓凡夫俗子不敢仰視。她和焦飛這麼一個小道童當街談吐,惹動了不少人駐足遠觀,只是誰也不敢靠近來。

焦飛覺察出孟闐竹有離去之意,心中甚是惆悵,正想再問幾個修行上的疑難,免得錯過了,日後再也無人指點。忽然心思一動,想道:“我何不問問,天下間哪出靈山勝景,適合黑水真法的修煉?沒了師父指點,我便找個地方苦苦修煉幾年,至少也把黑水真法修煉的小有所成,才敢出頭露面。”

孟闐竹心中著實有事,和焦飛聊了這些時候,還是記掛著此番師門的重任。微微含笑說道:“上次見面,你我還是仙凡殊途,這一次就已經是師姐弟了。我這做姐姐的不能沒有表示,蘇師伯慣於練劍,想來師弟是不會缺法寶的,這裡有一冊醫經,乃是我偶然得之,裡面記載了許多診治疑難雜症的手段,師弟行道天下,正好用來濟世救人,也顯我道門名聲。這醫經最後幾頁還寫了幾種丹方,雖然不是什麼真正的道門靈丹,卻也有許多妙處,師弟修煉閒暇,不妨也開爐煉幾份丹藥出來,一來可以寧神,二來也說不定就用的上。”

焦飛接過孟闐竹素手遞來的醫經,忙說了幾聲感激,孟闐竹微微一笑,身子若隱若現,微微舉手,恍若雲霧般消失了。

焦飛暗贊這位“孟師姐”果然道法高深,雖然可惜還有許多話沒有問,但同時也暗自擦了把汗,心慶過了一關。

這道觀連續有西玄山龍虎派的楊明河,灕江劍派的孟闐竹前來,焦飛再也不敢在道觀前窺測了。心道:“這是兩個露臉的,那藏在暗處的人還不知有多少,我莫要惹火上身。師父是等不回來了,我還是另尋出路罷!”

他在街上轉了幾個圈,這才回到住處。蘇環見焦飛出去一趟,滿臉愁容,想要勸慰幾句,焦飛卻先開口說道:“我師父怕是有事不能趕回來,蘇姑娘可知道長安附近有那條河流寬闊,水流充沛?”

蘇環不知焦飛怎會忽然問起長安附近的河流,但還是答道:“長安附近,有天下四大水系之一的淮河,不知焦公子為何問起此事?”

焦飛也不言,只是道:“我要去淮河邊等候師父,蘇姑娘可要一起,或者回去十萬大山中潛修?”

蘇環聽得焦飛語氣中有些不對,想要說的話,一時便說不出口。良久才咬了咬牙說道:“也只有公子才能救我姐姐,不拘天涯海角,我都會跟隨公子。”

焦飛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現在便啟程!此時動身,還來得及出長安城。”

蘇環也不知焦飛為何會如此惶急,但也只是應了一聲,兩人都是薄有幾分道行,更奪了姚開山,王道緣師徒的五陰袋,東西都不用收拾。焦飛帶了蘇環,從小巷拐到了朱雀大街,這幾日朱雀大街上甚是熱鬧,人來人往,但兩人都沒了心情去看。

蘇環從苗疆十萬大山,一路追隨姚開山,王道緣師徒,想要救回姐姐,卻發現姐姐早就被姚開山練成了七殺元神的附身,心中彷徨可想而知。她雖然有五百年功候,但卻從未離開過十萬大山,其實跟普通的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心境,也差不多。自從認識了焦飛之後,不自覺的把他當成了依靠,事事言聽計從。

焦飛心情起伏,蘇環亦看得出來,心中也揣摩出來幾分,很可能是藍犁道人出了事情。那日她離開道觀,也在附近不遠,看到天空上諸多遁光追逐。若是沒了藍犁道人,焦飛也就是粗通法術的少年,還比不上蘇環法力高明些。

兩人一起出了長安之後,見焦飛心情鬱郁,蘇環藉著指路,跟他說了幾句,焦飛嗯嗯兩聲,忽然拉住了蘇環,躲到了路邊的樹林中。

蘇環亦聽到了後方有呼呼風聲,嚇得花容失色。她是精怪修成,自然聽得出來,這是駕風之聲,來者的道行比她高出十倍。

焦飛暗暗把九枚天星劍丸扣在掌心,從樹林中往天空上,只見一團黑風滾滾,頃刻間就在樹林外落下,大聲叫道:“兩個小狗男女,不要躲了,你家大爺已經看到你們藏入樹林。”

從天上往下看,不拘多遠也能一覽無遺,焦飛知道藏身不住,就拉著蘇環緩步走了出來,低聲問道:“這位仙長,不知又何時追蹤我們兩個?”

黑風中落下那人,粗眉大眼,一身黃衫,掌中一口劍脊極寬的大劍,衝著焦飛兩人一指,喝道:“我早就在那道觀外窺測許久,你跟那老道士住在裡面幾日,可笑卻不知道本大爺已經識破爾等行藏。你快把你師父的行蹤說出來,不然我定會把你抽筋扒皮,百般折磨,到時候你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焦飛暗道:“我怎麼知道師父的下落?不過就算我這麼說,他也未必肯信!既然已經露了行藏,那就乾脆拼他一個魚死網破,或者還有一線生機。”想到這裡,焦飛把手背在後腰上,給蘇環做了個手勢,身影忽然隱去。

蘇環五百年修行,可不是過的安逸日子,苗疆十萬大山中兇禽猛獸,毒蟲妖物極多,她和姐姐雖然不是禾山道那等邪派可比,但也是護持了十數個寨子,被稱作一聲蘇娘娘的人。焦飛給了她暗示,蘇環哪裡還不知機?

她故作驚惶,左右環顧,似乎對失去了焦飛的影蹤,十分害怕,楚楚可憐的樣子,讓那名黃衫粗漢也有些憐惜。大罵道:“這小白臉,以為拋了你的姘頭,就能從你家大爺手中逃脫麼?你也不知道你家大爺的來歷。”

這大漢從隨身的豹皮囊中一摸,掏出一個黃皮葫蘆,隨手一按葫蘆的底部,就有一團血霧衝了出來。蘇環眼尖,看到這片血霧之中,竟然是不計其數的血紅色蚊蟲,大吃一驚,撲倒在地,似乎十分害怕。

那名黃衫粗漢雖然不是出自什麼名門正派,但是師門也是獨霸一方,比禾山道也毫不遜色,因此養成了幾分自大的習慣。就連焦飛都看不出來蘇環身上的妖氣,他更是把蘇環當成了普通的女孩子,因此把這一葫蘆血須蚊放出來,先把自己周身護持了,並未有去攻擊蘇環。

他極有信心,這一葫蘆血須蚊能吸食人鮮血,一頭不過米粒般大小的血須蚊,吸足了鮮血之後,能化為人頭大小,著實兇威厲害。“諒那小白臉縱然學了幾手法術,也不敵我這血須蚊,他的隱身法定然會給我舉手之間破去。”

焦飛也不曾見過這般邪門的蚊子,心中大驚,卻沒慌了手腳,五指一張,把五陰袋的法力放出,一道黑色光圈憑空出現,頓時把那黃衫粗漢的血須蚊吞了一半。那黃衫粗漢放出血須蚊之後,正要使用別的法術,忽然見到一道黑色光圈憑空出現,把他辛辛苦苦培育的血須蚊吞了一半,大怒之下,吼道:“你這小白臉竟然敢壞爺爺的法術,毀去我的血須蚊,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焦飛見五陰袋果然有用,心道:“這粗漢腦子恐怕有些貴恙,我們已然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誰還會在鬥法時留手不成?也虧得那姚開山,王道緣師徒運氣太差,把畢生祭煉的禾山道法器,都落在我的手裡,不然光憑黑水真法和師父傳授的三招法術,我定然打不過他。”

求道,求的是長生,那些正緊的修行之士,非是生死大仇,等閒不肯跟人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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