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之城”經過這次徹底的混亂和災難,倒是難得平靜安寧起來。
這種“安寧”,並非往昔那種混亂無序中蘊藏生機的活力,而是一種被徹底掏空、榨乾後的死寂。如同經歷了一場狂暴的颶風,將一切喧囂、汙穢、扭曲的生命力都席捲而去,只留下滿目瘡痍的廢墟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天空不再是那種令人心悸的暗紅或汙濁的灰黃,而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洗刷過後的鉛灰色。稀薄的陽光艱難地穿透雲層,吝嗇地灑在斷壁殘垣之上。
空氣中那股令人作嘔的腐敗甜腥和木質腐朽的氣息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塵土、灰燼、雨水混合的複雜氣味。
倖存者們如同受驚的鼴鼠,小心翼翼地走出臨時避難的角落。只有在孩童的臉上,還能看到一兩分笑容。
塔羅會的半神們已經離去,只留下諾文幾人安置後事。弗蘭克留下足夠的藥劑後,也在一個夜晚悄然離去。
兩大教會和弗薩克帝國的人先後來過,大有趁機講混亂之城重新收入囊中的意思。
弗薩克領隊的是一位面容刻板、身著帝國軍部制服的少將,他的態度很是直接:“弗薩克帝國秉承人道主義精神,將援助混亂之城重建。同時,為了確保援助的有效性和地區的長期穩定,帝國將在此設立臨時管理委員會,並恢復帝國在此地的合法管轄權。”
諾文也樂得將城裡的事情交給這幫人,將城中事情逐步移交給弗薩克軍方,諾文和卡尼亞二人返回臨時住所,卻意外看到傑夫正站在門外和米洛、埃德兩個少年閒聊著。
“呦,你這傢伙倒是命大,竟然在災難中活下來了。”諾文挑眉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真實的驚訝。
傑夫誇張地攤開雙手:“我的朋友!你這話太傷人了!我可是專業的生存專家!“他眨了眨眼,壓低聲音,“更何況,當那些暗紅色的鬼東西開始蔓延時,我就知道該往哪兒躲了——地下酒窖,裝滿三十年陳釀的那種。“
卡尼亞忍不住笑出聲:“所以你是在酒桶裡躲過了這場災難?“
“準確地說,是在酒桶旁邊。“傑夫拍拍肚子,“順便補充了點能量。“
米洛和埃德在一旁偷笑。這兩個小夥子現在精神都好了不少。
“說真的,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傑夫突然正經起來,目光在諾文和卡尼亞之間來回掃視,“真要把這座城市讓給弗薩克人?你們在城裡做了什麼,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憑藉你們幾人現在的威望,完全可以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
“我們救人不是為了當領主。更何況——“他意有所指地瞥向市中心方向,那裡正飄揚著嶄新的弗薩克軍旗,“真正的'主人'已經來了。“
“好吧。”傑夫嘆了口氣。
“我們本就是路過混亂之城,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諾文低頭看著兩個孩子,“明天我們就要走了,好好聽奧雷德先生的話。別看他長得有些兇,實際上人還不錯。
要是碰到什麼困難,也可以找這位傑夫叔叔。”
“諾文,在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可不是好習慣。”眾人回頭,看到奧雷德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不遠處,那張佈滿傷疤的臉上帶著罕見的笑意。他手中提著兩瓶看起來就很昂貴的酒,“走之前一起喝一杯?”
傑夫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噢!這可是'烈焰玫瑰'!北地最好的烈酒。“
“有眼光!”
.......
夕陽西下,最後一縷金色的陽光穿過雲層,灑在這群劫後餘生的人們身上。
遠處,弗薩克計程車兵們正在搭建臨時指揮部;更遠處,城市的廢墟沉默地佇立著,彷彿在訴說著這場災難的慘烈。
但此刻,在這小小的院落裡,酒杯相碰的聲音、偶爾爆發的笑聲,以及那珍貴的酒香,為這座“混亂之城“帶來了久違的、真實的生機。
明天,他們將各奔東西。但今晚,至少還有美酒和友誼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