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回到家時,已經是十一點半了。
小心翼翼地開啟門,才發現,平日裡十點就上床的二老,今天仍然坐在明亮的客廳中看電視。
見他回來了,喬母就上來幫忙,接過衣服的時候,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酒氣,愣了愣。
喬木能明顯察覺到對方的不悅,但喬母最終也沒有說什麼,將衣服掛好,讓他去沙發上吃點水果,自己去廚房煮醒酒湯。
“我沒喝多少,身上的酒味兒是同事給燻出來的,”喬木笑著辯解,“今天算團建,領導給所有人放了半天假,明天下午才去單位呢。”
聽到這話,喬母的神色才好看了些。
喬父對這種事情反而不甚在意:“工作了,自然要交際應酬。別人都喝酒,就你不喝,那你就是不合群,就會被孤立。職場上的事情,不喝不行。”
說著,他又看向喬木,力挺到:“別管你媽,她一個女人,什麼都不懂。你自己注意身體,掌握好量,別過度、別逞強,就行了。”
喬木自然連連點頭稱是。
他前世就不愛喝酒,這具身體也沒有酒罈子的潛質。這一覺下去,他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被隱約的炒菜聲喚醒了。
之前為了照顧養傷的他,三口人都養成了睡覺不關門的習慣。今天不知道是誰,給他把臥室門關上了。
喬母正在廚房炒菜,察覺到他出來了,就笑道:“本來打算做好了再叫你呢,被吵醒的?”
“沒,自然醒,睡夠了。”喬木連忙搖頭。
他下午兩點才到公司,結果發現整個三樓就自己一個人,頓時產生了一種自己其實是三好生的錯覺。
他自然不會真的鹹魚到每個月只執行一個專案。很快就抱著好玩兒的心理,選定了自己的下一個專案,並在新起點OA的內建聊天中,將專案連結推送給了範鴻。
說好玩兒,是因為,他完全不知道這個專案是什麼,有點兒刮彩票的意思。
沒過多久,他就收到了範鴻的飛信,是一個地址,後面還有定位。
抵達範鴻住處,對方開門時,正不知和誰煲電話粥,做著手勢讓他自便。
喬木也趁機參觀起對方的住處。
兩室一廳的房子,中等裝修,收拾得很乾淨。最起碼廚房和廁所沒有滿牆滿地的油點和尿鹼。
洗菜池的瀝水籃裡放著乾淨的碗筷,喬木摸了一把,是乾的,說明不是臨時抱佛腳的突擊打掃。
雖然沙發和床上都凌亂地扔著幾件衣服,門口也有兩三雙鞋沒收起來,但對於一個獨居的中年男性而言,這個家的乾淨程度,已經足以排進前5%了。
非要說有什麼不足之處,就是房中幾乎沒有任何裝飾與擺設,顯得很是單調和乏味。
唯一勉強能算是裝飾的,就是書房書桌和臥室床頭上的照片擺臺。
書桌上的擺臺中,是一家三口的合影,典型的影樓風格。
身穿燕尾服、明顯比現在年輕一些的範鴻,正做作地凝視著身旁一位身著紫色晚禮服的少婦;
後者沒有和他對視,而是一臉溫情地看著自己懷中的嬰兒;那個嬰兒則一臉茫然地看著鏡頭。
臥室的擺臺中,則是一個身著球衣的六七歲孩童,小孩兒的頭上正頂著一個足球,他雙臂微張、縮著脖子、眼睛上瞟,明顯是在小心地維持著足球的平衡。
參觀了一圈後,喬木就回到客廳,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等待。
又過了幾分鐘,掛掉電話的範鴻才走出來,看著一副乖寶寶模樣的喬木,譏諷地笑道:“裝什麼裝?你就差翻我衣櫃了。”
喬木慚愧地嘿嘿直笑。
範鴻開啟冰箱,拿出了兩罐啤酒,喬木連忙點頭拒絕。
“給我自己的,”範鴻翻了個白眼,“沒飲料,喝水自己去廚房倒。”
喬木自己倒了杯溫水,回到客廳後,範鴻就開始給他講述必要的知識。
公司的專案,看似是完整的世界,但從專案評價就能看出,裡面既有“劇情人物”,又有“劇情故事”。
這就意味著,這些專案的本質,就是源自某個未知世界的文藝作品。
而公司組織調查員探索這些專案,看似是為了獲取其中的科技與特殊能力,但這些都只是次要的。
公司真正的目的,是徹底終結這些專案。
“聽上去很矛盾,對吧?我們一邊得益於這些專案,一邊又試圖徹底消滅它們,”範鴻笑著搖頭,“至於真正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是我這個級別能知道的。”
終結專案的方法只有一個,或者說目前為止只發現了一個:徹底改變劇情。
而【原始意象扭曲度】,就是用來衡量“那些足以導致專案終結的劇情改變,當下積累到了什麼程度”。
當然,改變劇情並不是簡單地幹掉主要角色,這是行不通的,也是絕對不允許的。
因為這種行為,會導致專案自身的強力反擊,也就是【集體無意識應激】。
這個指標用來衡量“當前專案對調查員進行反擊的可能性與反擊的烈度”。
“雖然不知道這些專案是怎麼來的,它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毫無疑問,它們擁有非常驚人的自我保護機制。”
範鴻喝了一口啤酒,被冰得哆嗦了一下。
“我們干涉的手法越粗暴,集體無意識應激就越強烈。最嚴重的情況下,它會直接重啟一個專案,而滯留在專案中的調查員,就會毫無反抗之力的——瞬間涼涼。”
這一段,聽得喬木後脖子發涼。
調查員們完全不知道這兩個詞是什麼意思,名字時智腦起的,大家就跟著叫了,反正就是個稱呼而已。就算起名叫阿貓和阿狗,也沒什麼差別。
喬木很快就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集體無意識應激所衡量的,是單個調查員的行為,還是當下專案中所有調查員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