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與其說他們在緊急會議前抽空見自己,不如說他們是趁著緊急會議讓自己在高階調查員面前冒個泡露個臉。
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果是之前被冷落在首都的那段時間,他還會樂觀地猜測,說不定是上面領導覺得自己太倦怠了,故意刺激一下自己,讓自己發憤圖強。
現在領了這麼大一筆獎勵,他反而不這麼想了。
這肯定不是什麼獎勵或鼓舞,但也說不上是懲罰,反而更像是某種……警告?
警告什麼?我們都盯著你呢,你別太猖狂?
就是這種感覺!
喬木瞬間意識到問題所在了:公司高層,在懷疑他!
他們懷疑自己,卻又沒有任何證據……
不,不對,甚至連這一步都沒到。
他們不僅沒有證據,甚至大機率都沒有理由,可能只是感性上還心存疑慮。“應該相信卻又不敢相信”,以至於連個“莫須有”都搞不出來。
所以他們只能搞這麼一出。
如果他喬木真有問題,那全公司的P10及以上,都已經注意到他了。
如果他沒問題,無非就是更早一步捲入更高層次的人際糾葛之中,吃點苦頭罷了,公司有的是補償的手段。
難怪張世光連個微信好友都不給,這麼生分……
他當時就覺得奇怪,這傢伙真的這麼剛正不阿、一身方正?這種人真的能做到M5?
基層員工總覺得拉幫結派是壞事、辦公室政治是壞事,真正優秀的員工,就應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搞KPI。
這是典型的基層思維。
辦公室政治,不是吃飽了撐的權欲上腦,而是餓虎奪食、為生存廝殺。
它本質上是公司內部不同群體為了踐行各自不同的理念、路線,或爭取團體利益和個人利益,而爭奪有限的資源。
拉幫結派、捧高踩低、勾心鬥角、挖坑陷害什麼的,其實都只是表象。
理論上,一家公司只要一直走在那條正確的道路上,就會獲得成功。
它的員工只需要在領導的帶領下,在正確的道路上撒丫子狂飆,就能分享成功。
這個簡單的模型中,根本沒有辦公室政治存在的空間。
但現實是,誰都沒有上帝視角,任何人在真正成功之前,都不敢說自己選擇的路是對的。
於是就會出現:同一間會議室中的高管們,每個人都有自認為正確的選擇。
但公司的資源不是無限的,不可能每一條路都走一遍,甚至因為行業競爭,第一次沒走對,就等於宣告失敗了。
這種情況下,即使每個人都一心為公、毫無私慾,他們也會為了堅持自己的“正確”,而堅定“內訌”。
此外,還有為了自己的專案能做出更好的成績而進行的鬥爭。
當然,更多則還是為了自己的團隊能多拿點錢而進行的鬥爭。
但事物都具有兩面性,你不可能只要一件事的好,不要一件事的壞。
你的領導很擅長辦公室政治的話,好的一面是,他能為你們爭取來更多的資源,與更多的收入。
壞處則是,他不會只對上用,不對下用。
他的袖裡乾坤,一樣會用在下屬身上,其中就包括你。
反過來講,你的領導很不擅長辦公室政治,結果就是,你日常工作可能會相對舒服一些,但你們部門或小組能獲得的資源支援,一定會相對匱乏。
辦公室政治,其實是一項技能。身為公司高管中管,可以不用,但一定要有。
當然了,絕大多數人都很難忍住不用。因為它在處理日常人事瑣事上,是真的好用,超級好用。
所以,張世光當時的疏離,其實是很奇怪的。
即使他擔心喬木年輕氣盛給他惹麻煩,正常且普遍的做法也應該是自己拉近與喬木的距離,再讓範鴻私下去預警喬木不要蹬鼻子上臉。
而不是打個招呼認識一下,就將他一腳踹開。
畢竟以他之前的成績,說一句“人才難得”肯定是不為過的。面對人才,親近與拉攏不應該是本能嗎?
當時喬木只覺得張世光這一手莫名其妙,有些不可理喻。
此刻,他甚至覺得,高層中,主導針對自己的懷疑和警告的人,很可能就是這個張世光。
按照上次的慣例,他終結了一個專案,資訊部應該會派下調查組。
只是這次沒了年終業績壓力,總部的反應可能沒那麼快,所以自己還沒得到訊息。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那接下來的調查,恐怕和上次就是天壤之別了。
這次沒了失憶做藉口,還有了其他目擊證人,上面恐怕不會輕易再讓他過關了。
上次範鴻還安撫他調查組是調查專案資訊,不是調查他個人。
這次,恐怕真的要顛倒過來,改為調查他個人了……
想到此處,他掏出手機,找出了那個本打算再晾幾天的二維碼。
對面幾乎是秒加他,給他的感覺是那傢伙從專案出來後什麼都不幹,就盯著飛信等他的訊息。
瞬間,一個深閨怨婦的形象就躍然腦中。
但那怨婦一扭過頭,就露出一個頂著圓寸頭的人妖腦袋,他瞬間一個哆嗦,連忙甩頭,將這個念頭甩出去。
他正在考慮怎麼匯入自己感興趣的話題才不突兀,“咻”的一聲,一條語音已經發了過來。
“大神,我跟你講,我剛得到通知,資訊部的調查組今天就要過來了,來採訪我的!
“臥槽,太特麼牛逼了!我幹了三年,還是頭一次被資訊部採訪!
“我現在已經是我們分部的超新星了,走哪都是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