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目光不再聚焦於胡亥個人,而是投向了虛空,帶著一種難以置信和深深的費解,喃喃問道:
“凌兒,就算胡亥那孽障篡位成功,坐上了龍椅,我打下來的這個大秦,也不該……不該僅僅傳到第二世就徹底亡了吧?!”
這疑惑,像一根毒刺,深深紮在他心裡。
他一手建立的大秦,是多麼的強大!
擁有橫掃六國的虎狼之師,擁有嚴密如鐵桶般的法度體系,擁有無數能臣幹吏!
他為了這個帝國嘔心瀝血,做了那麼多奠基立業的事情。
在他看來,就算後世的繼任者是個蠢笨如豬的昏君,靠著這龐大的家底和成熟的制度,怎麼也能苟延殘喘好些代吧?
怎麼可能像沙灘上的城堡一樣,一個浪頭打過來,說沒就沒了呢?
“亡秦者胡……”嬴政低聲唸誦著這句他多年前就聽過的讖語。
當年聽到時,他的確心生警惕,主要把“胡”理解為北方的胡人,甚至還藉此為由頭對匈奴大打出手。
可後來聽趙凌說,那個“胡”指的很可能不是胡人,而是他的兒子——胡亥!
這個訊息曾讓他震怒不已,但憤怒過後,更多的是想不通。
就算扶蘇被逼自盡,讓胡亥這個敗家子登上了帝位……
可滿朝的文臣武將呢?蒙恬、蒙毅、王賁……
那些忠誠或至少忠於帝國的猛將都去哪了?
大秦那套讓所有人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嚴苛法律呢?
難道都成了擺設?
二世而亡?
這結果在他看來,簡直荒謬得不可思議!
就像一艘無比堅固的巨輪,怎麼可能因為換了個蹩腳的船長,立刻就沉沒了呢?
他嬴政生了那麼多兒子,就算胡亥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把朝政搞得烏煙瘴氣。
像李斯那樣精明到極點的權臣,如果發現皇帝實在爛泥扶不上牆,為了自己的權力和家族,難道不會想辦法從嬴政的其他兒子裡再挑一個有點出息的就上去,把胡亥廢掉或者架空嗎?
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整個帝國一起陪葬?
朝堂上那麼多精明的大臣,難道全是傻子?
就沒人出來阻止?
在嬴政的世界觀和統治經驗裡,權力是分散且制衡的,沒有人能真正意義上的一手遮天。
再大的危機,也應該有轉圜的餘地,有糾錯的機制。
一個龐大的帝國,它的抗風險能力應該是很強的,怎麼可能因為某一個環節出了重大問題,就全盤崩潰,一點挽救的機會都沒有?
這完全不符合他對政治和人性的理解。
這“二世而亡”的結局,對他這個締造者而言,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一種源自認知深處的巨大困惑和匪夷所思。
趙凌總說仙人託夢,嬴政也希望他能給自己解掉這個心中纏繞許久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