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他們好像在…監視我們。”晨曦守在慕清漪暫住的石屋門口,低聲道。
她能感覺到黑暗中不止一雙眼睛在窺視著這間屋子。
慕清漪盤膝坐在簡陋的石床上,閉目調息,神識卻高度戒備。
她感知到窗外、屋頂、甚至牆壁縫隙後,都有極其輕微的、非人的氣息在流動。
不是肅王的探子,探子還在村外。是村裡的人。
他們在夜晚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隱匿和窺探能力。
“嗷嗚——”
子夜時分,一聲淒厲悠長的狼嚎劃破死寂,彷彿來自村後的雪山之巔。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狼嚎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彼此呼應,連綿不絕,瞬間將整個雪狼村包圍。
“狼襲!”村中響起驚恐的呼喊和急促的銅鑼聲。
然而,預料中的群狼衝入村莊的景象並未發生。
狼嚎聲在村外徘徊、逡巡,帶著嗜血的渴望,卻彷彿被某種無形的界限阻擋,不敢越雷池一步。
村民們並未慌亂地拿起武器守牆,反而紛紛走出家門,聚集在村中央的空地上。
他們點燃巨大的篝火,火光跳躍,映照著一張張因恐懼和某種狂熱而扭曲的臉。
他們開始圍著篝火,跳起一種古老而怪異的舞蹈,口中吟唱著含混不清、充滿野性的歌謠,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他們…在祭祀?還是在…召喚?”晨曦驚疑不定。
慕清漪的目光越過狂舞的人群,投向村後那座在月光下泛著清冷銀輝的雪山。
在那陡峭的山崖頂端,一塊突出的黑色巨巖上,赫然坐著一個人影!
月光如水銀瀉地,清晰地勾勒出那人的輪廓。
他身形高大魁梧,披著一件破舊但異常寬大的黑色狼皮大氅,幾乎與身下的岩石融為一體。
他背對著村落,面朝山下躁動不安的狼群,沉默如山嶽。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隨著崖頂那人微微抬手的動作,山下原本此起彼伏、狂躁不安的狼嚎聲,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喉嚨,瞬間變得低沉、馴服,最終化為一片壓抑的嗚咽。
成千上萬雙幽綠、猩紅的狼眼在黑暗中明滅閃爍,如同地獄的星辰,卻全都仰望著崖頂那個身影,充滿了敬畏與臣服。
他,就是群狼之王!
就在這時,村外高坡上,肅王探子的營地突然亮起數道刺目的火光!
“咻——咻——咻——!”
數支綁著火油布的響箭尖嘯著,精準地射向崖頂那個身影!
目標明確,狠辣異常——肅王的探子,終於動手了!
他們要除掉這個可能與質子有關的關鍵人物!
崖頂的身影似乎早有預料。
他並未回頭,只是反手一揮狼皮大氅。
一股無形的、帶著冰寒氣息的勁風捲起,精準地將那幾支致命的火箭掃落崖下,在夜空中炸開幾朵短暫而悽豔的火花。
就在他揮動大氅,側身閃避濺落火星的瞬間,皎潔的月光,毫無保留地照亮了他半張轉過來的側臉。
慕清漪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
那眉眼,那鼻樑的弧度,那下頜冷硬的線條,
即便被風霜磨礪得粗糙剛硬,即便被濃密的胡茬遮掩了部分,
即便那雙在月光下閃爍著非人般冰冷野性光芒的眸子與記憶中永昌侯的怯懦自私截然不同……
但那骨相輪廓,那眉眼間的神韻,尤其是那緊抿薄唇時透出的、近乎冷酷的堅毅,都與她記憶中那個自私薄情、將親子送入虎口的永昌侯何兆興,有著驚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永昌侯的“冷酷”是自私的偽裝,此人的堅毅卻如同山岩。
血緣的印記,在十六年異域的冰霜風沙中並未磨滅,反而以另一種更強大、更野性的方式刻印在這張臉上!
何清昭!
十六年前被獻祭的嬰兒,永昌侯府“夭折”的嫡長子,竟在北境的苦寒之地,在狼群的擁躉中,以這樣一種近乎於“神祇”的姿態,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