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邵府。
燈籠高掛,紅綢漫卷,\"餞行\"金匾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三百盞琉璃燈綴滿迴廊,假山流水映著霓虹,芍藥與牡丹開得正豔,馥郁香氣瀰漫。
紫檀長案鋪著蜀錦桌布,羊脂玉碗盛著八珍玉食,鎏金酒壺旁立著冰鑑,瓜果珍饈堆成小山。
武將和士兵坐在席上,鎧甲擦得鋥亮,腰間佩刀墜著紅纓,拍著桌子大聲說笑,鬍子都跟著抖動。
受邀的賓客不多,只有宰相、太傅和幾位年邁的宗室王爺。
慕清漪坐在這些人之間,引得幾位老傢伙頻頻打量。
粟相先開了話頭,端起酒杯主動上前與慕清漪攀談,“聽聞道長小小年紀便能解除奪舍危局,封印肅懷亡魂。本官在此感謝道長,為我大祁安定立了大功!”
“小道只是會些除妖抓鬼的本事罷了,粟相才是國家棟梁,大祁安定離不開您。
粟相要是有難言之隱,儘可找小道幫忙。”
最後一句話似有所指,粟相一愣。
慕清漪面色如常,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餘光卻牢牢盯住粟相周身散發的——
妖氣。
粟相是人,這妖氣顯然是從別的地方沾染而來。
但能沾染成這種程度,必是來源於粟相親近之人。
“我堂堂宰相,闔家歡樂,哪有什麼難言之隱呢?不過還要多謝曇尊道長好意。”粟相哈哈一笑。
慕清漪不再追問。
粟相又與慕清漪寒暄幾句。
“五皇子駕到!”小黃門嘹亮的嗓音傳來,室內觥籌交錯的人群一靜,紛紛跪地相迎。
五皇子頭戴金冠,身著赤色錦袍,錦袍上用銀線繡著騰龍紋,腰懸羊脂玉佩。
他接過太監遞過來的明黃聖旨,低頭展開,“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邵知章夫婦立志振興臨邑,此乃朕之福,大祁之福,特加封邵知章為三品鎮東將軍,撥軍三十萬。
封其夫人喬忍冬為六品懷瑜將軍。
邵希年邁,仍不忘心懷天下。加封一品護國柱石將軍。”
“臣接旨!”邵府三人齊齊叩頭。
五皇子交接聖旨,寒暄了幾句,詢問曇尊道長的位置,說是有陛下口諭傳達。
五皇子跟隨邵希的指引,目光隨意投向一處。
他眼前一亮,目光粘在慕清漪身上。
慕清漪一陣惡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前世,五皇子垂涎於她的容貌,每每總喜歡用這種眼光打量她。
前世的她十分開心,慶幸自己的容貌受未來夫君喜歡。
後來她才明白,那是一種打量玩物的目光。
聽話的時候把玩,不聽話的時候就毀滅。
慕清漪胸腔中翻湧著滾燙的恨意,灼燒著她的四肢百骸。
前世,狹長的宮道上,她仰頭望去,洋洋得意的新帝站在高高的宮牆之上,袍袖輕輕揮了揮,便宮牆四周士兵的箭尖便齊齊朝下,對著慕清漪萬箭齊發。
洋洋得意的新帝絲毫不曾記得,是誰嘔心瀝血鞠躬盡瘁幫他榮登九五。
狹長空寂的宮道兩端被堵住,慕清漪避無可避,只能被動承受著血肉崩裂的痛楚,直到最後一絲心跳消失。
這一世,她要把他從高處,拉下來,踩進泥裡。
邵希察覺了五皇子的目光,面露不悅,提醒道,“殿下要傳陛下口諭,只是曇尊道長是方外之人,便不向您下跪了。”
五皇子猛然回過神來,神色有些尷尬,附和道,“那是,那是,道長不必行跪拜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