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長安城朱雀大街上已經擠滿了翹首以待的百姓。程巖站在臨時搭建的發射臺上，最後一次檢查著十二尊特製的青銅發射筒。這些筒身內壁刻著與煙花彈完美契合的螺旋膛線，底部還裝有他秘密設計的彈簧助推裝置——這是將唐代冶金工藝與現代物理學結合的傑作。
“侯爺，時辰到了。“劉大壯捧著點燃的線香，聲音有些發抖。遠處傳來宮城方向悠揚的鐘聲，渾厚的聲浪震得發射臺邊的燈籠微微搖晃。
程巖深吸一口氣，接過線香。他面前排列著十二支“凌霄箭“煙花，彈體上精心繪製著十二生肖圖案。最特別的是一支通體鎏金的壓軸彈，側面用螺鈿嵌出“永嘉“二字，在火把映照下流轉著七彩光暈。
“放！“
線香觸碰引信的瞬間，第一支菸花在發射筒中發出尖銳的嘯叫。旋轉的彈體劃破夜空，在三百米高空轟然炸開——竟是個直徑百尺的巨型牡丹，金紅相間的花瓣層層舒展，花蕊處迸射出無數銀白色光點。圍觀人群爆發出海嘯般的驚呼，連皇城角樓上的禁軍都忘了擊鼓。
“這...“李明月站在觀禮臺上，手中的鎏金暖爐“噹啷“落地。她從未見過如此精確的圓形煙花，更不可思議的是那些光點竟在空中組成了“貞觀“二字，持續了整整五息才緩緩消散。
程巖嘴角微揚。這是他用鋁粉與鍶鹽精心調配的配方，透過控制不同藥層的燃燒速度，實現了現代煙花才有的圖案效果。第二支菸花緊接著升空，炸開時化作一條騰飛的巨龍，龍鱗是用銅粉與硼砂混合產生的翠綠色火焰，龍鬚則是摻了鎂粉的銀白色流光。
最震撼的是第六支菸花。升空後並未立即綻放，而是在雲層間穿梭遊走，拖曳出蜿蜒的金色尾跡。當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時，它突然分裂成十二道流星，每道都化作不同的生肖形象。程寧尖叫著指向空中那隻玉兔——兔子的紅眼睛是用程巖特製的鍶鹽配方，在夜空中紅得如同滴血。
“侯爺小心！“劉大壯突然大喊。最後一支鎏金煙花在筒中發出不正常的悶響。程巖一個箭步上前，用鐵鉗調整了發射角度。煙花斜斜地竄向東南方，在即將墜落的剎那炸開——無數金粉組成的大唐疆域圖在夜空徐徐展開，黃河與長江用銀線勾勒，長安城的位置則是一朵綻放的紅蓮。
最後，程巖親自點燃了壓軸的“永嘉“煙花。這支特製的三級火箭呼嘯著衝破雲霄，第一級在兩百米處炸成星雨，第二級在四百米高空綻放出千朵梅花。當人們以為結束時，第三級突然迸發出刺目的白光——那是程巖用鋁鎂合金粉末製造的效果，亮得如同白晝降臨。白光中緩緩浮現出李明月的小像，髮間的金步搖竟隨風搖曳，持續了整整十息才化作銀河般的碎光，緩緩灑向長安城的千家萬戶。
滿城百姓跪地驚呼“神仙顯靈“時，程巖卻悄悄退到陰影處。
子時的更鼓剛剛敲響，長安城一百零八坊的百姓仍沉浸在震撼之中。西市酒肆的胡商們圍著炭盆，用生硬的官話比劃著：“那朵金牡丹，比我們波斯的火神祭典還要壯觀！“賣膠牙餳的老漢在攤前擺出個簡陋的沙盤，用糖漿重繪煙花軌跡，引得孩童們陣陣驚呼。
“神蹟！這絕對是神蹟！“平康坊的歌姬們推開雕花窗欞，胭脂染紅的指尖還指著夜空。方才那朵綻放在三百丈高空的菊花，每一片花瓣都泛著她們從未見過的緋紅色澤，連坊間最昂貴的口脂都相形見絀。
皇城根下的老儒生們卻起了爭執。國子監的司業大人堅持認為煙花中顯現的文字是“河圖洛書“的現世，而太學的年輕博士們則翻出《墨子》記載，爭論這該算作“光學“還是“火術“。爭論聲驚動了巡夜的金吾衛，卻見那位素來嚴肅的將軍也仰著頭，鐵甲上還粘著未燃盡的火藥碎屑。
最熱鬧的要數東市的胡姬酒肆。高鼻深目的粟特舞娘們即興編了新舞，水袖翻飛間模仿著煙花綻放的姿態。當她們旋轉到第七圈時，酒肆老闆突然搬出窖藏的葡萄釀，宣佈今夜酒水半價——只因那支“永嘉彈“炸開時，墜落的火星恰好在門前雪地上拼出個“胡“字。
永興坊的茶樓裡，說書人驚堂木一拍，當場把《漢武帝求仙記》改成了《程侯造天火》。“只見那凌霄箭咻地竄上九重天...“老頭唾星橫飛，手舞足蹈間打翻了茶盞，卻沒人顧得上責備——聽眾們還沉浸在他描述的“銀河倒懸“場景裡，幾個商賈甚至開始競價，要買下來年上元節的煙花承辦權。
而在務本坊的陋巷深處，一群孩童正用撿來的火藥殘渣做實驗。他們不知道這些亮晶晶的粉末曾照亮整個長安，只是學著大人的樣子，將碎屑撒在雪地上點燃。“哧啦“一聲，幽藍色的火苗竟蜿蜒出鳳凰的輪廓，驚得孩子們又跳又叫。這場景恰被路過的波斯香料商看見，第二日“大唐神火“的傳說就隨著駝鈴傳向了西域。
宮牆內的反應則更為微妙。尚服局的宮女們連夜改起了春裝樣式——那朵煙花牡丹的漸變色，成了最新流行的“天火染“。將作監的大匠們則圍著程巖留下的發射筒打轉，有人發現筒底刻著的螺旋紋，與《周髀算經》中的“七衡圖“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直到五更鼓響，醴泉坊還有老嫗在佛前供上新蒸的胡麻餅。“菩薩顯靈了，“她顫巍巍地合十，“那朵蓮花分明是西方極樂世界的接引光...“而隔壁道觀的小道士卻爭論說，這分明是太上老君煉丹的“三昧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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