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化工

第119章 預算

就在這時,一個膽大的國子監學子,走到了王玄策他們旁邊,看著那木板上天書一般的符號,忍不住出聲譏諷道:“裝神弄鬼!畫些鬼畫符,就以為能造出橋來?可笑!”

王玄策頭也沒抬,只是隨手從一摞草稿紙中,抽出了一張,遞了過去。

“看不懂,可以學。”

那學子接過紙,低頭一看,只見上面寫著:

“設橋拱曲線函式為y=f(x),其所受總壓力P,可由積分∫ρgA(x)dx計算得出……”

“為求最小材料成本C,需在滿足結構強度S(y)≥P(y)的約束條件下,求解min(C)=∫c(x,y)dV……”

“噗——”

那學子感覺自己腦子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過去。

這上面寫的,是漢字嗎?

不!

這絕對是哪個蠻夷部落的巫師,畫下的惡毒詛咒!

他手一抖,那張紙飄飄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周圍幾個湊過來看熱鬧的才子,也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連連後退,彷彿那張紙上帶著瘟疫。

降維打擊。

這就是赤裸裸的,毫不講理的,降維打擊!

一個時辰後。

王玄策拿著最終的報告,走到了程巖面前,聲音洪亮地彙報:

“侯爺!方案已定!”

“我們採用三孔變截面預應力鋼筋混凝土箱梁橋結構!主跨六十米,兩邊副跨各三十米!”

“優點有三:一,結構穩定,承重能力強,足以應對百年洪水和十萬大軍同時透過!二,對地基要求低,可最大程度減少水下作業的難度和風險!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王玄策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省錢!”

“根據預算小組的核算,此橋從備料到完工,總工期預計為五個月,總耗費,約為兩萬三千貫!”

“兩萬三千貫?!”

孔穎達猛地站了起來,失聲驚呼!

按照他們剛才的設想,那座雕龍畫鳳的九孔漢白玉大橋,沒有十萬貫,沒有兩三年的工期,根本想都不要想!

這怎麼可能?!

“一派胡言!”之前那個被嚇到的洛陽才子,此刻終於找到了反擊的切入點,他指著王玄策,厲聲喝道,“你們這根本不是在做學問,你們這是在糊弄!是在欺君!”

“五個月?兩萬貫?你們要建的,怕不是一座紙糊的橋吧!”

一時間,所有國子監和洛陽的學子,都跟著義憤填膺地附和起來。

“對!欺君之罪!”

“譁眾取寵!簡直是兒戲!”

程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

等他們吵夠了,他才緩緩地走上前,拿起了孔穎達他們畫的那張,精美絕倫,充滿了藝術氣息的“設計圖”。

他又拿起了王玄策遞上來的,那份寫滿了資料和公式,醜陋卻又無比詳實的“報告”。

他將兩份東西,並排放在了孔穎達的面前。

“孔祭酒。”

程巖的語氣,平靜而又淡然。

“你的橋,是一首詩,很美。”

“我的橋,是一個答案,能用。”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所有面帶不忿和迷茫的“天之驕子”。

“現在的問題是,陛下和這天下萬民,是需要一首隻能看不能用的詩,還是需要一個能讓關中百姓,用最快速度富裕起來的答案?”

“你……”

孔穎達看著眼前那份他一個字都看不懂,卻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某種可怕力量的報告,再看看自己弟子那份華而不實的圖紙,他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畢生建立起來的,關於“學問”的認知,正在一寸一寸地,崩塌碎裂。

整個講堂,死寂一片。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名為“尷尬”和“崩塌”的氣息。

孔穎達和他身後的數百名天之驕子,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著桌上那兩份截然不同的“答卷”。

一份,是他們嘔心瀝血構思的,充滿了詩情畫意,彰顯著大唐風骨和文人傲氣的藝術品藍圖。

另一份,是藍田學堂拿出來的,充滿了冰冷數字、詭異符號和刺眼“成本”二字的……工業報告。

孰優孰劣?

這個問題,甚至已經不需要去問了。

當程巖那句“陛下和這天下萬民,是需要一首隻能看不能用的詩,還是需要一個能讓關中百姓,用最快速度富裕起來的答案”問出來的時候。

勝負,已分。

這不是學問之爭,這是兩個時代的碰撞!

而他們,悲哀地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那個時代,在這份冰冷而強大的報告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荒謬!簡直是荒謬!”

終於,一個年輕的國子監博士,漲紅了臉,猛地站了起來。他不是反駁程巖,而是對著孔穎達,痛心疾首地說道:“祭酒大人!我等皓首窮經,學的是治國安邦的聖賢大道!什麼時候,我等讀書人的臉面,要由一群工匠的計算來決定了?”

“是啊!造橋,乃是將作監之事!我等來此,是為論道!他程巖,分明是偷換概念,以工匠之術,來羞辱我等!”

“此非學問!此乃商賈之術!銅臭味!太重了!”

一時間,群情激奮。

這些天之驕子們,終於從巨大的衝擊中,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站穩腳跟的理由。

我們是讀書人,我們不屑於和工匠比!

我們談的是大道,你們玩的是術!

然而,程巖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就像在看一群無理取鬧的孩子。

他沒有反駁,甚至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變一下。

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最後的掙扎,是多麼的無力。

他轉頭看向孔穎達,聲音依舊平靜:“孔祭酒,三日之約,現在才剛開始。你們可以慢慢地,把你們那座‘宏偉’的大橋,畫得更精美一些。”

說完,他便轉身,準備離開。

這是一種無聲的蔑視。

我,已經交卷了。

你們,隨意。

“站住!”孔穎達的聲音,沙啞而又顫抖。

他死死地盯著程巖的背影,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感覺自己畢生的驕傲和尊嚴,在這一刻,被程巖按在地上,反覆地摩擦。

他想反駁,想怒斥,想搬出聖賢之言,來捍衛自己最後的體面。

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他的目光,無法從那份寫著“兩萬三千貫”的預算報告上移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數字,對於如今國庫並不算充裕的大唐,對於那位雄心勃勃的陛下,意味著什麼。

就在這時,講堂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名身穿金甲的禁軍校尉,手持明黃色的聖旨,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臉苦笑的李泰。

“陛下有旨!”

校尉的聲音,洪亮如鍾。

整個講堂的人,呼啦啦跪倒一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國子監與藍田學堂建橋之比,朕已盡知。孔穎達所呈方案,‘雕龍畫鳳,耗費鉅萬’,此非利國,實為媚上!華而不實,駁回!”

“轟!”

短短的一句話,如同九天驚雷,在孔穎達的腦海中炸響!

他整個人,猛地一晃,差點癱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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