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化工

第119章 預算

媚上?!

陛下,竟然用了“媚上”這兩個字,來評價他引以為傲的方案!

這是誅心之言!

那校尉沒有停頓,繼續念道:“藍田侯程巖,其方案以‘實用’為本,以‘成本’為要,‘五月之期,兩萬貫之費’,深得朕心!此,方為真正的社稷之臣,國之棟樑!”

“著,藍田學堂之方案,即刻交予將作監、工部,共同執行!所需錢糧,戶部全力支援!不得有誤!”

“另,所謂‘學術交流’,不必再比!朕,已經看到了結果!”

“朕只要一句話,告訴爾等讀書人!”

校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李世民那不容置疑的帝王意志!

“學問,若不能讓百姓吃飽穿暖,不能讓國家強盛富足,那便一文不值!”

“欽此!”

聖旨唸完,整個講堂,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來自國子監和洛陽的學子,都面如死灰,垂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他們感覺自己的臉,被這道聖旨,抽得火辣辣的疼。

什麼文人風骨,什麼聖賢大道,在陛下那句“一文不值”的評價面前,都成了天大的笑話。

孔穎達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他的眼神,已經沒有了憤怒,只剩下了一片灰敗和茫然。

他一輩子都在研究學問。

他以為,學問就是書本里的微言大義,是朝堂上的禮法制度。

可今天,皇帝親口告訴他,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看著那個依舊平靜地站著的少年侯爵,嘴唇哆嗦了半天,終於問出了一個問題。

一個,代表著他整個世界觀,徹底崩塌的問題。

“程侯……老夫……讀了一輩子書……”

“究竟,什麼……才叫學問?”

當孔穎達問出那句“什麼才叫學問”的時候,他已經不是在質問,而是在……求道。

這位一生都在捍衛儒學道統的大儒,在被冰冷的現實和皇帝的聖旨,聯手擊碎了所有驕傲之後,終於放下了他最後的體面。

他看著程巖,眼神裡,帶著一個學者,在面對未知領域時,最本能的迷茫和……渴望。

那些原本還義憤填膺的年輕才子們,此刻也都沉默了。

連他們的精神領袖,國子監祭酒孔穎達,都開始懷疑人生了。

他們這些做學生的,還能堅持什麼?

他們引以為傲的詩詞歌賦,在藍田縣這條平坦得不像話的水泥路面前,顯得那麼蒼白。

他們滿腹的經義策論,在那份精確到“文”的預算報告面前,顯得那麼可笑。

程巖看著眼前這位頭髮花白,精神彷彿被抽空了的老人,心中並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

他要的,從來不是打倒一個孔穎達。

他要的,是打倒孔穎達所代表的,那個陳舊、僵化、脫離實際的教育體系。

“孔祭酒,請起。”程巖上前一步,親自扶起了孔穎達。

他環視四周,看著那些或迷茫,或不甘,或好奇的年輕面孔,朗聲說道:“諸位,也請起。”

“陛下說,我們的‘交流’,不必再比了。但在我看來,真正的交流,現在才剛剛開始。”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大家都是大唐最聰明的腦袋,十年寒窗,飽讀詩書。你們當然有資格驕傲。”

“但你們想過沒有,你們讀的那些書,是為什麼?”

“是為了做出一篇錦繡文章,在文會上拔得頭籌?是為了寫出一首千古絕句,博一個才子之名?”

“還是為了,透過科舉,入朝為官,然後,真正地為這個國家,為這天下的百姓,做一點實事?”

這番話,問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啊,讀書是為了什麼?

光宗耀祖,入朝為官!

這本是所有讀書人,最天經地義的目標。

“好!既然大家的目標,都是為國效力。那麼,請大家思考第二個問題。”

程巖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假如,現在朝廷任命你為一縣縣令。你到了地方,發現此地大旱,顆粒無收,百姓易子而食。請問,你該怎麼辦?”

“你腦子裡的‘子曰詩云’,能變出糧食嗎?”

“假如,你治下河道氾濫,沖毀良田萬畝,流民遍地。請問,你又該怎麼辦?”

“你滿腹的錦繡文章,能堵住決口的大堤嗎?”

“再假如,陛下要你負責一項國家工程,就像這座灞河大橋。國庫只給了你兩萬貫,要求你五個月內完工。請問,你又該怎麼辦?”

“難道你要告訴陛下,錢不夠,人不夠,辦不到嗎?!”

程巖的每一句反問,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那些才子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們發現,自己根本回答不了這些問題。

他們可以洋洋灑灑地寫一篇《論救災疏》,可以引經據典地談一番“民貴君輕”。

可真讓他們去解決實際問題,他們……一片茫然。

“所以,回到孔祭酒剛才的問題。”

程巖走到了那塊巨大的黑板前,拿起粉筆,寫下了兩個大字——“有用”。

“什麼叫學問?”

“在我看來,能解決實際問題的,就是學問!能讓百姓吃飽穿暖的,就是學問!能讓國家富強,開疆拓土的,就是學問!”

“詩詞歌賦,是學問,它可以陶冶情操,傳承文明。但它不能填飽肚子。”

“經義策論,是學問,它可以明晰事理,教化人心。但它不能修建水利。”

“而我們藍田學堂教的,算學、格物、化學、土木、水利、醫術……”

程巖每說一個詞,就在黑板上寫下一個詞。

“這些,同樣是學問!而且,是能讓大唐,變得更富,更強的學問!”

“我程巖,興辦學堂,不是要與諸位爭什麼文壇正統。我的目標,只有一個!”

他轉過身,目光炯炯地看著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要為陛下,為我大唐,培養出一萬個,懂算學,會格物,能治水,會修路,下了朝堂能治國,進了田間能勸農的……能吏!”

“我要讓這些人,像新鮮的血液一樣,流進大唐的四肢百骸!去當縣令,去當郡守,去工部,去戶部,去將作監!”

“我要讓大唐的每一寸土地,都因為他們的存在,而變得更加富饒!我要讓大唐的國力,因為他們的努力,而蒸蒸日上!”

整個講堂,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程巖這番石破天驚的“教育宣言”,給徹底震懵了。

為大唐,培養一萬個能吏?

這……這是何等宏大的野心!

李泰站在一旁,聽得是熱血沸沸,與有榮焉。

孔穎達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他不是在害怕,他是在……激動!

他終於明白了。

程巖要做的,不是推翻儒學。

他要做的,是在儒學這個“道”的基礎上,為大唐,補上“術”這塊最關鍵的短板!

“程侯……”孔穎達的嘴唇哆嗦著,他對著程巖,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老夫,受教了。”

這一拜,拜得心悅誠服。

也代表著,舊時代的讀書人,向新時代的學問,低下了他們曾經高傲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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