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餘推開他的手,淚水漣漣地指著面前那道門,請他幫忙向裡通傳。
孫良言會意,點頭道:“你別哭,冷靜一下,我去和皇上說。”
他打起厚厚的棉簾走進去,祁讓正好睡醒,被胡盡忠服侍著用溫水漱口。
“皇上,晚餘姑娘在門外求見。”孫良言躬著身子說道。
祁讓的動作停下來,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片刻後,將漱口水吐在胡盡忠端著的純金漱盂裡,拿起托盤上的熱帕子擦了擦嘴,又慢條斯理地擦起了手。
“她不是寧死都不來求朕嗎,怎麼這會子又主動過來?”
“奴才不知,就看她哭得厲害。”
“哭了?”祁讓眉頭蹙了蹙,“哭什麼,朕又沒怎麼著她。”
孫良言噎了一下,心說你都快把人逼瘋了,還沒怎麼著呢?
胡盡忠的三角眼亮起來:“怕不是聽了奴才的勸告,這會子回過味來,來求皇上把她留在宮裡呢!”
祁讓鳳眸微眯,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孫良言小心翼翼道:“要不,奴才讓她進來,皇上問問她?”
“不急!”祁讓抬手製止,略一沉吟後,淡淡道,“先前不是說誰誰誰要來向朕奏事嗎,把他們都叫過來吧!”
“……”孫良言很是無語。
先前幾位大人過來,他為著晚餘姑娘的事心情不好,不肯召見,如今晚餘姑娘來了,他又要見幾位大人。
他這是唱的哪出?
胡盡忠眼珠子一轉,立刻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先前皇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答應給晚餘姑娘和沈小侯爺賜婚,如今晚餘姑娘主動拒絕賜婚,自然也要有人見證。
皇上要讓人知道,這樁婚事是晚餘姑娘自己不願意,而不是他強迫的。
這樣一來,就沒有人會說皇上言而無信了。
“孫總管,您快去呀,別讓皇上等急了。”胡盡忠笑著向孫良言遞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孫良言見他就有氣,根本懶得理他,抱著拂塵出去了。
晚餘還跪在地上,見他出來,雙目通紅地看著他。
這一眼,差點把孫良言的眼淚勾出來。
“皇上要召見軍機大臣,這會子沒空見你,只怕你還要再等一等。”他滿懷歉疚地說道。
晚餘愣住,隨即就明白了祁讓的意思。
她不得不承認,她終究還是狠不過他們。
她以為她可以狠下心和他們賭一把,可是,阿孃的一根手指,就將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擊得粉碎。
她說得再絕情,也沒辦法當真不顧阿孃的生死。
只要一想到阿孃斷指的痛,她就已經後悔得肝腸寸斷,倘若阿孃真的因她而死,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或許她該早點妥協,早點屈服的,這樣,阿孃就不會被砍掉一根手指。
她直直地跪在地上,風從四面八方刮過來,將她單薄的衣衫吹透,凍得她身子瑟瑟發抖。
然而,相比她心裡的寒意和絕望,身上的冷根本不值一提。
這輩子,她怕是真的出不去了。
孫良言走後,胡盡忠端著一個托盤走了出來。
托盤上放著筆墨紙硯,那墨還是皇帝批摺子用的硃砂。
“晚餘姑娘,皇上讓你把自己的訴求寫出來。”
他走到晚餘對面跪坐下來,把托盤放在地上,拿了一張白紙攤開在晚餘面前,雙手按住兩邊以免被風吹走,小聲道:
“你就寫,你不願嫁沈長安為妻,自請留居宮中,請皇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