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斛斯椿講述,偏殿內一時沉默。
王思政捋了捋頜下短鬚,率先打破寂靜。
神色凝重,眼中卻無太多意外:“此本天子應有之權柄,陛下既然說了,給他便是!”
心中暗忖:只要為大魏,為剪除高歡這心腹大患,皇帝有此決心,我等自當戮力同心。
元寶炬則短暫驚愕後,眼中閃過一絲瞭然與興奮。
看向斛斯椿,又望了望王思政,心中念頭飛轉:
‘原來如此!元修先前驚恐失措,竟是裝的!我還當他是個只知享樂、膽小怕事的懦弱天子,沒想…這份心機城府,這份隱忍圖謀,竟絲毫不比當年元子攸差!看來,誅殺高歡,並非全無希望!’
臉上露出贊同之色:
“王將軍言極是。陛下既有此雄心,我等更應鼎力相助。斛斯將軍,陛下的要求,你我都需全力以赴去辦!”
三人意見達成一致,便不再耽擱,一同返回書房,再見元修。
這一次,氣氛已然不同。
四人圍坐案几旁,開始低聲商議具體行動計劃。
你一言我一語,初步定下趁高歡下次返洛時動手的計劃,並討論細節,如調動兵馬、封鎖訊息、安撫人心等等。
元修面上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附和,甚至提出一兩點看似精妙的補充。
心裡卻在冷笑:
‘幼稚!當高歡是何人?豈會輕易再入洛陽這龍潭虎穴?他坐鎮晉陽,遙控朝政,才是最穩妥之法。洛陽,怕是沒那麼容易回來了。不過…無所謂了,我的目的已達。’
他樂得陪著這幾位“忠臣”在此“運籌帷幄”,假模假樣完善著這個在他看來幾乎不可能實現的計劃。
秘密商議持續到晚膳時分,斛斯椿、元寶炬、王思政才滿懷希望與決心,悄然離宮。
與此同時,洛陽西郊,夕陽亭。
殘陽如血,染紅天邊雲霞,也給這座孤零零的亭子和周圍駐紮兵士鍍上悽美光暈。
晚風帶來一絲涼意,卻吹不散瀰漫軍營的焦躁與不滿。
亭內,幾名將領圍坐獨孤信身邊,嗓門最大的便是弟弟獨孤義。
“兄長!”獨孤義猛拍大腿,語氣憋悶,
“咱們在這破亭子窩了多少天了?!高歡那廝早走了,皇宮倒好,一道旨意下來,還是讓咱們‘繼續駐紮,嚴加戒備’!戒備個鬼啊!”
旁邊,賀拔威也抱怨:
“就是啊主公!高歡都走了,還把咱們晾在這兒吹風,這皇帝…怕不是消遣咱們吧?依我看,不如回荊州去!跟著賀拔勝大將軍在前線真刀真槍幹,不比在這兒受窩囊氣強?”
“是啊,將軍。”楊愷也忍不住開口,“弟兄們都憋著股勁呢,高歡在時咱們枕戈待旦,他走了,正是咱們受重用的時候,怎麼就被摁在這兒動彈不得?”
其餘軍官也紛紛附和,言語間充滿對現狀不解和未來擔憂,同時勸解著沉默的獨孤信。
獨孤信端坐,眉頭緊鎖,望著亭外漸暗天光,內心同樣翻湧委屈不甘。
他知元修非草包,絕非庸主。
正因如此,才更納悶:高歡已退,洛陽正值用人之際,我獨孤信不算無名,手下兵馬亦精銳,為何陛下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晾在這西郊之地?
獨孤義見兄長不語,更氣不打一處來,他“霍”地站起,在亭內踱了兩步,猛地停下,眼中閃著決絕光芒:
“兄長!我看這洛陽待不下去了!朝廷如此慢待我等,不如…我們直接西去關中!憑兄長威名和咱們這支隊伍,還愁沒建功立業的機會?總好過在此受這鳥氣!”
獨孤信臉色一變,正欲開口呵斥。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名親兵快步跑到亭口,躬身稟報:
“主公!宮裡來人了!是皇帝遣來的使者,說…說有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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