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繼續解釋:“方才我等解決前軍,用的便是‘攻如鑿穿而戰’,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撕裂其陣。至於這中軍嘛,我們用‘擺如海子樣陣’!”
他用手中石塊在圓形周圍畫了幾個代表騎兵小隊的圓圈,“東、南、北三面圍之,留其西面缺口。”
“圍三缺一?”獨孤信瞬間領會,脫口而出。
“然也!知我者,信之也!”
元修讚許點頭,“我們用輕騎不停在其陣外遊走射箭,襲擾軍心,同時令重騎在遠處擂鼓吶喊,虛張聲勢,製造壓力。其軍心一旦大亂,必然會從我們故意留出的西面缺口潰逃。屆時,只需派一旗輕騎,在他們逃跑路線上追擊砍殺,便可輕易瓦解其抵抗意志。但記住,追擊之時,以驅趕為主,莫趕盡殺絕,殺傷幾個頑抗頭目立威即可。朕,還需要這些兵員!”
眾人聽完元修部署,心中豁然開朗,無不暗贊此計之妙。
既能以最小代價擊潰敵軍,又能最大限度收攏降卒,補充兵力。
“末將明白了!”獨孤信率先抱拳。
“陛下英明!”其餘將校亦紛紛行禮。
元修見眾人已領會意圖,當即下令。
騎兵部隊迅速按部署,開始對侯莫修遠的中軍方陣展開新一輪“圍獵”。
而就在此時,東面官道遠處地平線上,隱隱約約出現一片移動黑影,捲起漫天煙塵。
孟津渡口城牆之上,元鵬和他的心腹裨將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看到了遠處那片越來越近的煙塵。
“將軍!快看!那是……那是東郊大營的兵馬!是高敖曹的大部隊!”那名裨將指著遠處,聲音中帶著慌亂。
元鵬此刻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悔得腸子都青了。
為了斛斯椿許諾的那點金銀財貨,竟然將自己置於如此萬劫不復的境地!
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收場,額頭上黃豆大的汗珠不斷滲出,順著臉頰滾落。
他又下意識地瞄了一眼下方小道上仍在苦苦支撐的虎賁軍。
虎賁軍的陣地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和倒斃的屍體,血流成河。
雖然傷亡已然過半,但剩下計程車兵們依然在乞伏渾和賀拔威的帶領下,拼死抵抗著斛斯衝手下的衝擊。
乞伏渾和賀拔威兩人渾身浴血,盔甲上沾滿了泥土和血汙,幾乎看不清本來的面目,但他們手中的兵器依舊在不斷揮舞,斬殺著每一個試圖靠近的敵人。
一名一直在城牆上觀望戰況的隊正,看到高敖曹的大軍已經逼近,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他悄悄地弓下身子,趁著無人注意,迅速溜下了城牆,朝著姜宏等人所在的方向奔去,顯然是要去報信。
元鵬身邊的那名心腹裨將,此刻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他湊到元鵬耳邊,急切地說道:
“將軍!高敖曹的大軍一到,我們就徹底完了!不如……不如我們現在立刻開啟城門,命令我們的弟兄們從背後偷襲那些虎賁軍!他們已經沒多少人了!只要解決了虎賁軍,我們就能接應斛斯椿都督的人馬渡河,然後我們跟著斛斯椿都督一起去投奔大丞相!再遲疑,可就真的走不了啦!”
元鵬聽著這裨將的話,心中猛地一沉。
他記得很清楚,前幾日斛斯椿派人來秘密聯絡自己的時候,正是這個裨將充當的中間人。
當時說好的只是象徵性地應付一下,然後找個機會開啟渡口放斛斯椿的人過去,自己拿了好處就完事。
怎麼現在聽這裨將的口氣,倒像是要自己徹底豁出去,撇家舍業地跟著斛斯椿一條道走到黑了?
他元鵬再怎麼說也是姓元的,是宗室子弟,雖然血緣疏遠,但名義上還是皇親國戚。
跟著斛斯椿造反?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他之前只是貪圖些錢財,可沒想過要真的背叛元氏江山!
元鵬眯起眼睛,冷冷地瞥了一眼身邊這個還在喋喋不休勸說自己的裨將,心中暗道:“你小子,恐怕不止是中間人這麼簡單吧?我看你分明就是斛斯椿養的一條狗!”
他腦中飛速旋轉,思考著如何才能在這亂局之中找到一條生路,將自己從這場叛亂的泥潭中摘乾淨。
就在元鵬心念電轉之際,忽然一名親兵神色慌張地從城下跑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報告道:
“將……將軍!不好了!姜宏……姜宏那幾個校尉,正帶著人……帶著人開啟渡口的柵門,還在拆……拆除連線河灘的木橋!”
“什麼?!”
那名心腹裨將聽到這個訊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猛地跳了起來,失聲驚叫道:“他們在幹什麼?!誰給他們下的軍令?!元將軍,沒有下令啊!”
元鵬聽到這話,眼中卻閃過一絲瞭然。
姜宏他們……這是在找出路呢!
他臉上露出一絲莫測的微笑,對著那名驚慌失措的裨將緩緩說道:
“莫慌,莫慌。你看,那小道高地上,斛斯椿的弓箭手馬上就要爬上去了,虎賁軍很快就會被全殲的。我們還有機會。”
那裨將此刻哪裡還顧得上這些,姜宏等人拆橋斷路的訊息,對他來說如同晴天霹靂。
他覺得元鵬應該立刻派人去阻止姜宏等人的行動。
他焦急地轉身,指向河口的方向,大聲道:“將軍!您快下令阻止他們啊!橋要是拆了,我們就真的走不了了!”
就在那裨將焦急轉身,將整個後背毫無防備地暴露給元鵬的瞬間,元鵬的眼中猛然爆射出駭人的殺機!
他沒有絲毫猶豫,閃電般拔出腰間的佩刀,一個箭步上前,鋒利的刀尖帶著破風之聲,狠狠地刺入了那名裨將的後心!
“噗嗤!”一聲悶響,鮮血瞬間染紅了裨將的衣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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