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鵬和那名心腹裨將嚇得一腦門子冷汗,臉色都白了。
那裨將結結巴巴地對元鵬道:“將……將軍,這……這元修,怎地如此悍勇?斛斯椿他……他不會抵擋不住吧?若是他敗了,那我們……我們可如何是好啊?”
元鵬也是心亂如麻,強作鎮定地喝道:“慌什麼!斛斯椿將軍兵力數倍於敵,豈會輕易落敗?這只是……只是一時失利罷了!”
話雖如此,他緊握著城垛的手指卻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白。
而他身旁的姜宏,眼中卻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他看到元修所部騎兵如此神勇,斛斯椿的前軍轉眼間便土崩瓦解,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他迅速湊到身邊幾名相熟的校尉耳邊,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幾人才能聽見的音量急速說道:
“諸位兄弟,看這情形,元鵬和那個姓張的裨將,八成是鐵了心要投靠斛斯椿了!但斛斯椿此舉乃是謀逆!我們若是跟著他們一條道走到黑,陛下若是勝了,我等豈不是都要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依我看,我們不能被他們拖下水!咱們得便宜行事,看準時機,另做打算!”
那幾名校尉聞言,互相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懼與認同。
他們本就對斛斯椿的叛亂心存疑慮,此刻見到元修親自領兵,勢如破竹,心中的天平更是開始傾斜。
其中一人低聲道:“姜校尉所言極是!我等皆是大魏臣子,豈能助紂為虐?只是……我們該如何行事?”
姜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先穩住,莫要聲張!靜觀其變!若是……若是城下陛下真能扭轉乾坤,我們便……”
他做了個隱晦的手勢,眾人心領神會,紛紛點頭,開始暗中商議起來。
戰場後方,端坐馬上的斛斯椿,親眼目睹自己精心佈置前軍,在元修獨孤義率重騎衝擊下,如熱刀切黃油般,一個回合便被衝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饒他久經戰陣,此刻內心亦被這突如其來巨大失敗徹底震撼!
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指甲深陷掌心,幾乎掐出血!
強迫自己將目光從潰散前軍移開,轉向小道內。
只見族侄斛斯衝,依舊帶麾下前鋒死士,在狹窄小道內與虎賁軍慘烈肉搏。
喊殺聲、兵器碰撞聲、臨死慘叫不絕於耳。
虎賁軍雖傷亡更慘重,陣線亦現多處缺口,然那些殘存士兵卻彷彿被注入無窮力量,個個雙目赤紅,狀若瘋魔,依舊死死維持陣線,寸步不讓!
尤其當他們聞元修陣後呼喊,及見叛軍前軍被沖垮景象後,這些虎賁士兵彷彿打了雞血,變得更興奮悍不畏死!
口中發出意義不明咆哮,手中兵器揮舞更兇狠,個個如從地獄爬出殺神,爆發出驚人戰力!
賀拔威與乞伏渾兩員悍將,此刻更身先士卒,衝殺最前。
賀拔威手中大刀早被鮮血染紅,刀刃甚至現幾個缺口,身上亦添數道深可見骨傷口,鮮血浸透衣甲,但他彷彿感覺不到疼痛,依舊咆哮指揮部下,每一刀劈出,皆帶雷霆萬鈞之勢,將試圖衝上叛軍砍翻在地!
乞伏渾左臂中箭,只簡單折斷箭桿,任箭頭留肉中,右手緊握長槊,依舊奮勇刺殺,吼聲嘶啞,眼神卻明亮得嚇人,激勵著身邊每一個虎賁士兵!
斛斯椿看到小道內戰況依舊膠著,他又焦急望向小道側後方那處陡峭土坡,只見吳楷正帶弓箭手,手腳並用艱難向上攀爬。
心中暗禱:“快!吳楷!再快一點!只要你們爬上那土坡,佔據制高點,用弓箭射死這些該死的虎賁軍!只要能把他們殲滅,我便立刻將西側中軍後軍撤回,直接退守孟津渡口!”
身後不遠處,被五花大綁、口中塞布團的王思政,亦見此激動人心一幕!
雖無法出聲,身體卻因極度興奮劇烈擺動,眼中閃爍狂喜光芒,嘴裡“嗚嗚呀呀”嘟囔,似欲大聲吶喊助威,卻只能發出含糊不清聲響。
另一側,一直按兵不動的獨孤信,親眼目睹元修獨孤義以雷霆之勢,一個回合便鑿穿敵前陣,心中早已狂喜萬分!
知陛下這精心策劃第一擊,已取輝煌戰果!
目光銳利如鷹隼,立刻投向斛斯椿西側那尚且完整中軍!
斛斯椿顯然亦意識到中軍危險!
最擔心者,便是中軍見前軍潰敗後,會擅自出擊,或擅自後退,從而導致整個戰線徹底崩潰!
亦早注意到不遠處獨孤信那支蓄勢待發騎兵小隊,心中清楚,那支騎兵如潛伏毒蛇,正死死盯著自己中軍,等待他們露出任何破綻!
“傳我將令!”
斛斯椿當機立斷,對身邊傳令兵厲喝,“命西側中軍,原地待命!嚴守陣型!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違令者,斬立決!!”
傳令兵得令,立刻打馬飛奔而去。
而就在這片刻之間,被衝散叛軍前軍陣地上,張遠被一股巨大沖擊力掀飛,重重摔地,只覺五內欲裂,劇痛難當。
猛吐一大口鮮血,眼前陣陣發黑。
憑藉驚人毅力,強用斷裂長槍支撐起身體,看著眼前一片混亂、四散奔逃部下,用盡全力嘶吼:“列陣!都給老子回來!列陣!莫慌!莫要慌亂!!”
但呼喊,在震天殺聲與潰兵哭喊中,顯得如此微弱,根本無法阻止前軍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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