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信聽得心頭劇震,後背甚至滲出一絲冷汗,一時間竟有些分辨不清,這到底是帝王馭下的拉攏手段,還是更深層次的威脅與試探?
這位年輕帝王的心思,實在太深沉,太難測了!
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讓他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
就在獨孤信還在急速揣摩元修話中那九曲十八彎的深意之時,那幾個內侍已經抬著胡床、扛著華蓋,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跟前。
為首的內侍官連忙跪地行禮,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報道:
“陛……陛下!您……您可讓奴婢們追得好苦啊!陛下萬金之軀,怎可……怎可如此……”
元修此刻臉上已經再無半分剛才與獨孤信討論軍機時的專注與投入,只剩下屬於帝王的漠然與一絲被打擾的不耐:
“朕不過是下來慰問受傷的軍士,順便觀望武川健兒的操練風貌。爾等幾位慌慌張張隨之而來,何所作甚?在高臺上安穩候著便是了。”
那內侍官連忙叩頭解釋道:
“陛下乃萬乘之尊,奴婢等職責所在,豈敢讓陛下離開視線片刻?若有絲毫閃失,奴婢們萬死亦難辭其咎啊!再者,天子出行,若無儀仗隨行,也有損天家威儀,恐引非議……”
“罷了,罷了。”
元修裝作有些無奈地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既然朕已看完武川軍士,便不在此處耽擱獨孤將軍準備下午的演武了。走吧,回高臺去。”
“臣,恭送陛下!”
獨孤信見狀,立刻再次深深躬身行禮,態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恭謹,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元修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他,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淡疏離的表情,彷彿剛才那番傾心相授、視若知己的場景,不過是一場幻夢。
再未投去哪怕一絲一毫的關注。
他徑直轉身,在內侍們的殷勤攙扶下,姿態慵懶地坐上了那把抬來的胡床交椅。
幾個內侍訓練有素地抬起交椅,撐開華蓋,小心翼翼地簇擁著元修,緩緩地朝著高臺方向走去。
剛走了沒幾步,迎面便碰上了正憂心忡忡、往這邊尋來的賀拔勝和獨孤義兩兄弟。
“參見陛下!”賀拔勝和獨孤義見狀,連忙停步,躬身行禮。
賀拔勝臉上帶著明顯的疑惑,忍不住問道:
“陛下,您這麼快就……不在指揮處觀摩我武川騎兵操練了?臣等正欲向陛下展示……”
元修坐在椅子上,只是淡淡地擺了擺手,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指揮處終究不如高臺之上觀得全域性清晰。朕還是回高臺之上觀戰為好。賀拔將軍若無他事,便與朕一道回高臺去。”
隨即,他的目光轉向獨孤義,語氣略帶一絲敲打,“獨孤義將軍,速速歸隊,與汝家兄長一同,妥善準備下午的演武。務必展現真本事,切莫再讓朕失望!”
“臣遵旨!”賀拔勝聞言,雖然心中疑竇叢生,但見皇帝興致不高,便不再多問,恭敬地跟在了元修的儀仗旁邊,一同向高臺走去。
“末將遵旨!定不負陛下期望!”獨孤義也連忙大聲應諾,向元修的背影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快步跑向自家兄長所在的位置。
獨孤義還沒跑到獨孤信跟前,就遠遠看到自家兄長正揹著手,如同困獸般在原地來回踱步,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近乎狂熱的興奮,眼中更是閃爍著一種躍躍欲試、嗜血般的光芒!
這與上午失利後那陰沉凝重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大哥!”獨孤義跑到近前,低聲喚道。
獨孤信猛地停下腳步,一把抓住獨孤義的胳膊,肌肉繃緊,壓低聲音,但每個字都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和殺氣:
“阿義!快!立刻傳令!所有騎兵馬上到我這裡集合!趁著還有時間,我要立刻佈置下午的戰法!下午,咱們要讓懷朔那幫狗孃養的雜碎,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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