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獨孤信這副激動又徹底信服的模樣,元修知道,自己精心準備的這套融合了後世智慧的“降維打擊”理論,確實是把這位未來的西魏八柱國之一、北周柱石給徹底鎮住了。
收服人心的第一步,已然成功邁出。
但是,元修也清楚,獨孤信畢竟是這個時代傑出的將領,而非穿越者。
雖然他瞬間理解了“風箏”戰術的核心思想,但對於後世經過無數殘酷實戰檢驗、發展到極致的蒙古騎兵戰術中的諸多詭詐細節和臨場應變的關鍵之處,肯定還是一知半解,甚至可能存在認知盲區。
光有理論框架還不夠,必須把執行層面的關鍵“坑”和“套路”也給他講透,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想到這裡,元修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智珠在握的笑容,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點撥後進的從容:
“將軍能舉一反三,悟性之高,朕心甚慰。然則,將軍方才所言,雖已得此‘紙鳶’戰術之形與勢,但其中一些具體施行的關竅要點、虛實變化之妙,恐還未能完全領會通透。”
“哦?”獨孤信聞言,臉上的亢奮稍稍收斂,神情立刻變得無比專注和恭敬,彷彿一個虔誠的學生在聆聽師長的教誨。
他再次深深一躬,幾乎將頭低到了胸前,語氣帶著十二分的虔誠和渴望:“臣愚鈍!未能窺得陛下妙計之全貌,還請陛下不吝賜教!臣洗耳恭聽,定當銘記於心!”
此刻他對元修的態度,已經從最初的疑慮、不屑、震驚,徹底轉變為對軍事天才般的敬畏和絕對信服。
元修很滿意他這個求知若渴的態度,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
“將軍方才言,先遣五十輕騎上前誘敵。朕以為,此數……恐是不足。你且想,那元澤亦是久經戰陣之將,麾下又是高歡引以為傲的五百精銳步卒,豈會被區區五十騎的騷擾就輕易調動主力大軍?若誘餌太小,分量不足,如何能讓那條謹慎的大魚輕易上鉤?所以,你得……演!得把戲做足!”
“演?”獨孤信微微一愣,顯然對這個略顯通俗的詞彙有些陌生,遲疑地問道,“陛下……何,何為‘演’?”
“呃……”
元修暗道一聲糟糕,自己怎麼又把後世的詞兒帶出來了,連忙清了清嗓子,迅速切換回一副運籌帷幄、引經據典的姿態,“咳咳,朕的意思是,你需佯裝!行詭道!《孫子兵法》有云:‘兵者,詭道也。’此乃兵不厭詐之理!”
佯裝……詭道……兵不厭詐……獨孤信聽完這幾個充滿權謀色彩的詞語,眼神瞬間一凝,腦子再次飛速轉動起來,細細品味其中蘊含的深意與陰狠。
元修見他開始沉思,便耐心解釋道:
“區區五十騎兵上前,元澤或許只會令前排弓弩手發箭驅趕,未必會輕易動用其步卒主力追擊。朕建議,爾下午出戰之前軍,至少應投入一百,甚至一百五十騎!需擺出主力決戰之架勢!如此規模,方能引起元澤的高度重視,使其誤以為這便是汝軍決勝的全部力量!”
“而且,”元修加重了語氣,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光芒,“這支前軍出擊時,亦有講究!自四百步外發動衝鋒之時,氣勢上便要開始收斂!越是靠近敵陣,越要刻意降低氣勢!至於距離敵陣約二百步時,便要齊齊勒住戰馬,強行停止前衝!然後,便在此處彎弓搭箭,只射不衝!要故意做出一種姿態——我軍騎兵雖眾,卻被汝步兵堅陣嚇破了膽,畏首畏尾,根本不敢抵近廝殺,只能在遠處無奈地放箭騷擾。這種外強中乾、色厲內荏之態,將軍可明白其中奧妙?”
獨孤信仔細琢磨著元修這番話,腦海中迅速勾勒出那個場景:
一百五十騎兵卷塵而來,卻在堪堪進入有效殺傷距離時戛然而止,只敢遠遠射箭,不敢越雷池一步……這,這確實像極了指揮失當、軍心怯懦的表現!
他眉頭微鎖,似乎在消化這個“演戲”的關鍵環節,一時間沒有立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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