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愈發凝重。
騰靖見皇帝落座,再次高聲宣佈:“——朝——會——開——始——”
按照慣例,一名負責記錄朝事的鄭常卿手持笏板,正要出列稟報一些日常政務。
他剛剛張開嘴,元修的聲音便從御座之上傳來,平靜卻不容置疑:
“鄭常卿,你先稍候。”
鄭常卿渾身一僵,立刻躬身退了回去。
大殿內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知道,正戲要開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了元修身上。
元修並未理會眾人的目光,只是對著身旁的騰靖低語了幾句。
騰靖立刻心領神會,他上前一步,面向群臣,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喊道:
“奉皇帝詔!命!衛將軍王思政,帶罪將斛斯椿,上殿!”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太極殿的門口。
只見王思政獨自一人走在前面,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日那身,佈滿了塵土與血汙,顯得頗為狼狽。
而在他身後,兩名高大的虎賁親兵,押解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正是斛斯椿!
斛斯椿的手腕上,只是象徵性地捆著幾圈麻繩,嘴裡也沒有被塞上爛布,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眾人看到這一幕,頓時議論聲四起,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那些聽到些“內幕”的官員,此刻心中更是篤定:“果然!果然是王思政背叛了斛斯椿!人心不古啊!他二人關係何等親厚,沒想到這王思政……”
元寶炬看到斛斯椿嘴裡沒被堵上,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雙腿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完了完了!這老狗萬一狗急跳牆,給我潑髒水,我可就百口莫辯了!”他偷偷瞥了一眼御座之上的元修,卻發現皇帝的眼神平靜如水,彷彿一切盡在掌握。
王思政帶著斛斯椿來到大殿中央,先行了君臣之禮。
那兩名士兵粗暴地一推斛斯椿的膝彎,讓他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金磚之上。
元修沒有讓騰靖傳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站在文臣序列中的李休篆,聲音清晰地傳遍大殿:
“李愛卿,你來宣讀朕的詔書,將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給諸位愛卿交代一下。”
“臣,遵旨!”
李休篆沉聲應諾,手持一卷明黃的詔書,昂然從佇列中走出。
這一舉動,再次引起了百官的騷動。
眾人下意識地看向站在三公之位上的高乾。
按理說,這等關乎國本的大事詔書,理應由三公宣讀,最不濟也該是尚書令或禮部尚書,如何也輪不到一個區區工部尚書來宣讀?
很多人立刻在心中暗道:“聽說陛下與這位李尚書關係極為親密,看來傳言不虛啊!”
而一些懂行的老臣則瞬間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陛下這是在抬舉忠臣之後啊!李休篆的先祖李衝,那可是為了大魏死而後已的股肱之臣!陛下信任其後人,也是理所應當!”
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李休篆站定在大殿中央,清了清嗓子,展開詔書,朗聲念道:
“永熙元年秋八月,皇帝詔曰:查,逆賊斛斯衝,狼子野心,暗中勾結盤踞於晉陽的爾朱餘孽,意圖謀反。其後,更蠱惑其叔父,大都督斛斯椿,裹挾洛陽守軍,欲北渡黃河,投靠叛黨。此乃謀逆之舉,天地不容!”
詔書的開頭,就定下了基調。
斛斯衝是主謀,斛斯椿是受蠱惑。
“然,朕天命所歸,洞察奸謀。當機立斷,親率虎賁、羽林、武川精騎,奔襲孟津!幸得高昂將軍統領東郊大軍,及時增援,形成合圍之勢。幾方勠力同心,終將此場叛亂,消弭於萌芽!”
“朕後續查明,斛斯椿都督雖一時糊塗,聽信族侄讒言,犯下大錯。但其尚存忠義之心,於陣前幡然悔悟,親手誅殺首惡斛斯衝,也算是大義滅親,有功於國!”
聽到這裡,大殿內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
不明真相的官員指著斛斯椿搖頭嘆息:“糊塗啊!當真是糊塗!怎能被自己的侄子給騙了!”
而那些自詡瞭解內情的人則一臉鄙夷地撇嘴:“哼,什麼被蠱惑?這老狐狸背叛成性,定是眼看事敗,才殺了自己侄子頂鍋!真是心狠手辣!”
李休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威嚴的目光掃過全場,議論聲戛然而止。
他繼續念道:
“此次叛亂,洛陽將士皆有從逆之嫌,然念其多為受迫,朕不忍苛責。故,除在孟津小道頑抗虎賁軍,造成我忠勇將士傷亡之前鋒將校外,餘者,朕皆赦其無罪!至於斛斯椿,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著,打入天牢,終身監禁!其族人凡在朝中擔任官職者,一律免除!洛陽守軍諸將校,暫且停職,聽候查辦。至於後續任用,朕將親自甄選!”
李休篆頓了頓,提高了聲音,開始宣讀封賞:
“此次平叛,有功者甚多!高昂將軍出兵迅速,威懾叛軍,功不可沒!朕特此嘉獎,加封高昂為右將軍!賞金一千!”
高敖曹愣了一下,隨即大步出列,對著元修行了一個標準和恭敬的大禮:“臣,高昂,謝陛下隆恩!”
“羽林軍、平津渡守軍,作戰勇猛,各自賞金五百!”
獨孤信與王搏之也立刻出列謝恩。
“孟津渡守軍,拆橋有功,然其功過尚需評估,賞賜……後續再議!”
元鵬聽到這句,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他昨夜被宣入宮,看著嘴巴沒被堵住的斛斯椿,心中一陣後怕,早知如此,還不如連夜跑路!
而他身旁的姜宏則眼珠一轉,心中暗道:“元鵬這小子的那點小九九,看來是瞞不過陛下的眼睛啊!”
“此次平叛,虎賁軍傷亡慘重,其忠勇可昭日月!所有陣亡將士,其家屬一次性撫卹百金!所有受傷致殘者,一次性撫卹五十金,且餘生由朝廷供養,按月發給錢糧,直至終老!其餘參戰之健康士兵,每人賞二十金!”
“轟!”這個賞賜標準一出,滿朝文武皆驚!
如此厚重的撫卹,聞所未聞!
乞伏渾代表虎賁軍大步出列,這個鐵打的漢子,此刻卻是虎目含淚,他走到殿前,重重跪下,聲音哽咽,泣不成聲:“陛下……末將……末將代所有虎賁將士……謝……謝陛下天恩!”
騰靖立刻心領神會,快步上前,親自將乞伏渾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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