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明白,這一扶,代表的是皇帝的態度!
乞伏渾激動地退下後,李休篆繼續念道:
“此次平叛,獨孤信、獨孤義、楊愷等將軍,奮勇爭先,功勳卓著。朕,後面自有嘉獎!”
眾人又是一陣議論。
元修心中卻在盤算,大魏這套軍功封賞制度,什麼開國縣公、某某將軍,稱號繁雜,含金量卻越來越低,失去了原有的威嚴。
他要重新設計一套更科學、更具激勵性的軍銜和功勳體系,等和獨孤信等人商量好,再行分封。
“領虎賁軍之乞伏渾、賀拔威二位將軍,面對生死,不畏不懼,為國盡忠,勇於犧牲,朕心甚慰!特,一人賞賜三十金!”
眾人聽到這將軍賞賜還不如陣亡士兵多,這種封賞還是第一次見到。
元修心說,我就要建立抬高士兵地位的軍制,就先從這次封賞開始!
同樣的,對他們的正式軍職封賞,也要等新軍制出臺後再說。
李休篆深吸一口氣,唸到了詔書的最後,也是最重磅的部分:
“此次平亂,尚有……最大功勞者!”
大殿內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還有最大功勞者?是誰?
李休篆故意停頓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後一字一頓,用最洪亮的聲音念道:
“此次,誅滅洛陽叛軍,勘定大局之首功者,乃是——衛將軍,王思政!”
“譁——”
此言一出,滿殿譁然!
“王思政將軍,早早察覺斛斯衝之不臣之心,心向朝廷。於叛亂期間,忍辱負重,臥薪嚐膽,並帶領麾下忠義之士,於陣前反正,撥亂反正!此乃大義之舉,當為首功!”
李休篆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在眾人的心上。
“著封:王思政為前將軍,加封洛陽都督,總管洛陽及周邊諸軍事!賜,儀同三司之榮!”
這一連串的封賞,如同驚雷一般,炸得所有人頭暈目眩!
前將軍!洛陽都督!開府儀同三司!
這幾乎是將在京師的軍權,全部交到了王思政的手中!
王思政內心一陣鬱悶,給我再大的官也沒用,洛陽軍士早不給我一條心了。
李休篆宣讀完那份石破天驚的詔書,整個太極殿彷彿一口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瞬間激起千層浪。
百官們再也按捺不住,嗡嗡的議論聲如同蜂群,在大殿內瀰漫開來。
“這……這賞賜聞所未聞啊!”
一位戶部的官員壓低聲音,滿臉費解地對同僚說,“乞伏渾、賀拔威這等領軍大將,平叛首功,賞金竟然還不如一個陣亡的普通士兵高?這是何道理?”
他身邊的同僚深以為然地點頭:“是啊,自古賞功,都是先重將校,再及士卒。你得籠絡住將官的心,兵卒才會為你賣命。陛下如此厚賞士卒,輕賞將官,豈不是本末倒置?這些丘八能懂什麼?還不是聽軍官的號令!”
他們的議論,代表了朝中絕大多數官員的想法。
然而,當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那些被“輕賞”的將官時,卻看到了讓他們大跌眼鏡的一幕。
只見乞伏渾這位七尺高的鐵血漢子,依舊沉浸在巨大的感動之中,眼眶泛紅,淚光閃爍。
他雖然只得了三十金,遠不如那些為國捐軀的袍澤,但他心中沒有絲毫怨言,反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認同。
他感覺,這位年輕的皇帝,是真正把他們這些底層士兵的性命,當成人命來看待的。
這種尊重,比千兩黃金、萬戶食邑更加珍貴!
他身旁的賀拔威,雖然也是一臉激動,但性子要開朗得多。
他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乞伏渾,咧嘴低聲道:“我說乞伏渾,怎麼又哭了?一個大老爺們,總哭哭啼啼的,丟不丟人!”
乞伏渾抹了把臉,甕聲甕氣地回道:“你懂個屁!”
眾人又將目光掃向獨孤信、獨孤義、楊愷等人,發現這些將校,無一不是神采奕奕,腰桿挺得筆直,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士為知己者死”的光芒。
這奇異的一幕,讓那些老於世故的文官們陷入了更深的困惑與沉思。
御座之上,元修將百官的神情盡收眼底。
他看到李休篆已經宣讀完畢,便在龍椅上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整個人的氣場瞬間由靜轉動。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如同一道驚雷在大殿內炸響:
“把罪將斛斯椿帶上前來!朕,要親自問話!”
守在斛斯椿身後的兩名虎賁親兵聞令,臉上煞氣一閃,根本沒有絲毫客氣。
他們一人一邊,抓住斛斯椿的胳膊,如同提溜一隻小雞仔般,硬生生將跪在地上的他拖著又上前了幾步,最後“咚”的一聲扔在地上。
此刻,斛斯椿距離元修的御座,不過十步之遙!
王思政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痛楚,終究是不忍再看,微微轉過了頭。
元修居高臨下地看著階下那個披頭散髮、形容枯槁的人。
斛斯椿只是低著頭,一言不發,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元修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斛斯椿,你可知罪?”
階下的斛斯椿,依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他身邊的賀拔威本就憋著一肚子火,見他如此桀驁,第一個按捺不住,破口大罵道:“老狗!你私自裹挾洛陽軍士叛亂,害我虎賁將士死傷無數,陛下問你話,你還敢裝死?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千刀萬剮了你!”
“賀拔威!”獨孤信銳利的目光掃了過去,低喝一聲。
賀拔威這才意識到自己失儀,悻悻地閉上了嘴,但一雙牛眼還是死死地瞪著斛斯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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