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泰!明日演武場上,看看到底誰稀爛!誰被踩在腳下!”賀拔勝毫不示弱,脖子梗得像鐵棍,朝著竇泰怒吼回去。
竇泰那邊自然也是汙言穢語不肯罷休,唾沫橫飛,眼看就要擼袖子。
直到高歡一聲沉喝,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這場差點在朝堂上動手的鬧劇才算強行摁下。
元修宣佈退朝,百官躬身,如退潮般湧出太極殿。
賀拔勝憋著一肚子邪火,臉色鐵青,大步流星走出宮門,翻身上馬。
帶著幾個寥落親隨,徑直奔向他在洛陽城中的臨時府邸——一座朝廷撥給的、與高歡那座前爾朱府邸相比顯得寒酸的落腳處。
這無聲的對比,更讓他心頭憋悶。
一腳踏進那略顯冷清的正堂,憋悶的火氣還沒來得及喘勻,便見一道挺拔身影早已靜候。
見他進來,那武將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動作乾淨利落,聲音清朗沉穩,不卑不亢:“末將獨孤信,奉主公軍令,前來洛陽報道!”
“嗯。”賀拔勝壓下雜念,隨意應了聲,走到主位坐下,端起內侍備好的酪漿猛灌一口,才沉聲問:“你此番前來,帶了多少扈從?”
獨孤信恭聲答:“回主公,接信函知陛下欲考校騎射,或有狩獵。為壯軍威,末將特選麾下二百精銳騎兵,一同前來。”
二百精騎……賀拔勝聞言,心頭更添一層堵。
暗自嘆氣:能打硬仗的步卒精銳,大半給了賀拔勇南下荊州…獨孤信本也該是那邊的干將…若非陛下臨時點名…唉!
如今手頭除了幾百親兵,多是新募或雜牌,哪堪騎兵衝擊?他越想越煩。
若只比騎射,這二百精騎未必輸。
可偏偏…改成了步騎對抗,第一合還是自己這邊當步卒捱揍!
“唉…”賀拔勝重重吐了口氣,將煩悶壓下,看著獨孤信,把今日朝會的變化,以及那步騎對抗、兩合定勝負的規則,詳細複述了一遍。
獨孤信靜靜聽完,原本平靜的臉色也瞬間凝重,眉頭微蹙:“主公!賀拔勇將軍昨日已率主力南下,精銳步卒大多隨行,倉促間,洛陽左近何處調集五百堪用步兵?!明日便要演武,時間根本不及!”
“本將知道!”賀拔勝煩躁地擺手,語氣無奈,“目前我手頭有幾百親兵,雖忠勇,卻非專練結陣抗馬之士…唉!高歡、竇泰那幫傢伙,定是算準了這點!”
正堂內一時死寂,氣氛壓抑。
就在賀拔勝一籌莫展之際,獨孤信眼中卻陡然閃過決然,再次抱拳,語氣斬釘截鐵:“主公!事已至此,憂慮無用!必戰,則無退路!尚有半日,屬下懇請主公授權,即刻去軍營挑選兵士,加緊操練步陣!臨陣磨槍,也強過束手待斃!”
看著獨孤信那張寫滿堅毅、毫無退縮的俊臉,賀拔勝心頭那股子憋屈煩躁,竟奇異地被這股銳氣沖淡了幾分。
他點頭,眼中閃過讚許:“好!不愧是我武川兒郎!有這股勁!”
不再猶豫,解下腰間虎頭兵符,“啪”一聲拍在案上。
“本將親兵,城外雜兵,都歸你調遣!湊足五百步卒!本將只有一個要求——明日,就算輸,也他孃的不許輸得窩囊!讓那幫懷朔蠻子看看,我武川沒孬種!”
“末將遵命!”獨孤信接過兵符,眼神銳利如出鞘之刃,重重一抱拳,“請主公放心!末將定竭盡全力,不墮武川之名!”
說罷,轉身大步流星而去,背影決絕。
賀拔勝看著他消失,才長長吁了口氣,“臨陣磨槍…只能如此了。希望這小子,真有幾分點石成金的本事…”
天柱大將軍府,書房內香爐青煙嫋嫋,墨香與皮革地圖的味道瀰漫。
高歡與司馬子如、孫騰二人,正圍著巨大沙盤,低聲商議北征幷州的細節。
“……糧草輜重,已命孫僕射督辦,分批運往河內囤積,沿途補給。”司馬子如手指在沙盤上移動,聲音沉穩,“軍械修繕、馬匹補充亦在加緊。洛陽城防交接…”
孫騰接話:“大將軍放心,留守名單及職責,臣已擬定,皆可靠之人。只是…大軍盡出,洛陽空虛,若有宵小…”
高歡擺手,打斷擔憂,語氣是全然的掌控與自信:
“無妨。洛陽內,有高乾盯著,亂不了。外部…哼,誰敢動?蕭衍老和尚剛在渦陽吃了大虧,自顧不暇;賀拔嶽嘛…正忙著消化關中,還得領我這份‘大禮’,短期內不敢妄動。至於跳樑小醜,不足為慮!眼下,唯有徹底摁死爾朱兆,掃清幷州,拿下晉陽!這才是根本!”
他手指重重戳在代表晉陽的位置,眼中是志在必得的寒光。
就在這精密部署進行到關鍵時——
“大將軍!大將軍!!”一陣粗獷豪邁、極具穿透力的大嗓門,滾雷般從庭院外傳來,瞬間撕裂了書房的低語。
高歡眉頭微不可察地一挑,嘴角隨即勾起一絲無奈又縱容的笑:“呵呵,聽這動靜,竇泰那夯貨。”
話音未落,門簾“嘩啦”被猛地掀開,竇泰人高馬大闖進來,臉上掛著不加掩飾的興奮和得意,大步流星。
人未站穩,嗓門已到:“大將軍!俺把元澤帶來了!這小子可想您了!”
隨著他話語,一名身著明光鎧、體格健碩、面容英挺的青年軍官緊隨其後,快步踏入。
約莫二十五六,面龐輪廓分明,膚色是健康的古銅。
一雙眼格外明亮,炯炯有神,閃爍著銳利而沉穩的光,不像竇泰那般狂野外露,而是帶著血火洗禮後的冷靜堅毅。
雖年輕,但眉宇間久經沙場的悍勇之氣,站立時標槍般挺拔的身姿,都昭示著這是一員真正的百戰驍將。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