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
元修終於開口,他的聲音沒有刻意提高,卻透過某種奇特的共鳴,清晰地傳遍了演武場的每一個角落。
“朕今日將爾等召集於此,只為一件事!”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站無站相,軍無軍紀!你們的武器,五花八門;你們的甲冑,破爛不堪!你們的眼神裡,沒有榮耀,只有麻木!你們還記得自己是軍人嗎?你們還記得,自己是大魏的兵嗎?!”
他的質問如同一記記重鞭,抽打在每個士兵的臉上,火辣辣的疼。許多人羞愧地低下了頭。
“在大魏各地,都有自立為王的軍閥,他們都是虎狼之師,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南下,將我洛陽化為焦土!在南境,蕭梁的軍隊,虎視眈眈,覬覦我中原沃土!而我們,大魏的中樞,號稱精銳的京畿之師,就是這副模樣嗎?!”
“將不識其兵,兵不認其將!平日裡,各自為政,一盤散沙!戰時,一觸即潰,望風而逃!朕問你們,這樣的軍隊,如何保家衛國?如何守護我們身後的父母妻兒?!”
元修的聲音愈發激昂,充滿了痛心疾首的憤怒。
臺下計程車兵們,被他說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他們知道,陛下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血淋淋的現實。
“所以,從今日起,這一切,都要改變!”
元修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斬釘截鐵!
“朕要重鑄我大魏的軍魂!朕要將你們,從一群烏合之眾,鍛造成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鐵血雄師!”
他深吸一口氣,用洪亮的聲音,宣佈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決定。
“朕宣佈!自即日起,廢除我大魏沿襲百年的府兵‘隊’、‘旅’舊制!全軍上下,推行新軍制!”
此言一出,臺下頓時一片譁然。廢除舊制?這是要動搖國本啊!
元修沒有理會他們的騷動,自顧自地宣佈道:
“新制,以十人為一‘班’,設班長一人!”
“三班為一‘排’,設排長一人!”
“三排為一‘連’,設連長、指導員各一人!每連,計一百二十人!”
“四連為一‘營’,設營長、教導員各一人!每營,計五百人!”
“四營為一‘團’,設團長、政委各一人!每團,計兩千一百人!”
班、排、連、營、團!
一個個聞所未聞的新名詞,從皇帝的口中蹦出,砸在所有人的心頭,讓他們感到一陣陣的眩暈。這是一種全新的、完全陌生的建制,清晰、規整,充滿了某種冰冷的、嚴密的邏輯感。
“新制之下,權責分明,上下貫通!團指揮營,營指揮連,連指揮排,排指揮班!層層遞進,如臂使指!朕要的,是絕對的服從!朕要的,是令行禁止!”
元修說罷,猛地一揮手,指向臺下的賀拔威等人。
“賀拔威、獨孤義、乞伏渾!”
“末將在!”三人齊聲出列,聲若洪鐘。
“朕命你三人,為新建第一團、第二團、第三團之營長!即刻組建你們的營!”
“喏!”
“紇奚達布、尉遲行、姜宏……”元修又一連點了二十幾個名字,“朕命爾等,為新建各營之下的連長!即刻組建你們的連!”
“喏!”二十幾名講武堂的學員齊聲應諾,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其餘將校,聽候獨孤信將軍整編安排!”
命令下達,整個演武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隨即,便是更大的混亂。
賀拔威等人手持皇帝御賜的令箭,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衝進了那些散亂的軍陣之中。
“第一團第一營!所有被點到名字的隊率、夥長,立刻帶著你的人,到這裡來集合!”賀拔威的嗓門最大,他站在一塊高地上,指著一片空地,聲如奔雷。
獨孤義則冷靜得多,他手持一份名單,對著一群發愣計程車兵,沉聲道:“原左衛軍第三旅,王麻子隊、李四夥、趙五夥……所有成員,立刻出列!到我這裡來!你們,即刻起,改編為第二團第一營第一連!”
一場史無前例的大拆分、大重組,就在這演武場上,以一種近乎粗暴的方式,強行展開了。
士兵們被搞得暈頭轉向。
他們原本熟悉的同袍、熟悉的上司,在轉瞬之間就被打散。
一個原本屬於羽林軍的老兵,可能被分到了一個新組建的連隊裡,而他的連長,卻是一個剛剛二十出頭,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年輕軍官。
反抗和牴觸,是必然的。
“憑什麼?!老子在羽林軍待了十年,憑什麼要聽你個毛頭小子的?”一個資格很老、在原本軍中頗有威望的隊率,對著前來整編他的新任連長姜宏,梗著脖子吼道。
姜宏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只是冷冷地看著對方,緩緩從懷中掏出了一本冊子。
那是一本用牛皮做封面,裝訂得異常結實的小冊子,上面用醒目的隸書寫著四個大字——《步兵操典》。
“奉陛下諭令,依據《步兵操典》第一章第三條:凡軍士不從號令者,主官可立時決之!”姜宏的聲音不大,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再問你一遍,你,服不服從命令?”
那名隊率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尤其是在看到那本聞所未聞的《步兵操典》時,他猶豫了。
就在這時,賀拔威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那隊率的衣領,將他像拎小雞一樣提了起來。
“他孃的!陛下的命令,你也敢不聽?!”賀拔威銅鈴般的眼睛瞪著他,“老子現在是你的營長!他,是你的連長!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再敢廢話一句,老子現在就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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