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間,陳淼忽然蹙了蹙眉,雙手搭在窗戶邊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看著庭院深處那片晃動的樹影,發出一聲低嘆,隨即長舒一口氣,似是將心中的鬱結盡數吐出,眉眼也隨之舒緩下來,先前那份沉凝悄然散去。
忽而,身前傳來窸窣的衣料摩擦聲,襲人慢慢起身,臉頰還泛著未褪的醉紅,抬手用袖口輕輕擦了擦粉唇,指尖劃過唇角時帶著幾分羞赧。
麗人身上穿件水紅綾子襖,領口繡著纏枝桃花紋,下面是條月白綾裙,裙襬上沾著幾縷髮絲,顯然是方才未曾留意。
烏髮鬆鬆挽了個慵妝髻,一支銀簪斜斜插著,幾縷碎髮垂在鬢邊,被汗濡得微微打卷,彎彎的柳葉眉下,美眸盈盈似水,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剛被滋潤過的柔媚,瞧著陳淼時,睫毛還在輕輕顫動。
陳淼垂眸看了襲人一眼,目光從她那仍泛著水光的晶瑩唇瓣掃過,輕笑道:“方才做得不錯。”
不得不說,襲人不愧是周到之人,先前瞧她一副懵懂模樣,原以為要費些功夫指點,沒成想竟是一點就透。
縱然起初帶著幾分生澀羞怯,可真上手時卻半點不含糊,連眉眼間的情態都跟著舒展得恰到好處。
她不像府裡其他丫鬟那般要麼畏縮要麼諂媚,骨子裡那股溫潤如水的性子,便是做這些事,也帶著種妥帖的柔順,讓人舒心。
襲人聞言,心頭頓時湧上一抹歡喜,臉頰的紅暈又深了幾分,連眼角都染上了笑意,可迎上陳淼那雙含笑的眼,那點歡喜又被羞臊取代。
她下意識地垂下眼簾,指尖絞著裙襬輕輕晃了晃,聲音細若蚊蚋:“能得殿下一句好,是奴婢的本分。”
她從未想過,伺候殿下竟還要做這種事情,往日在府中伺候,無非是研墨鋪紙、端茶送水,哪曾有過這般逾矩的親近?
方才的羞怯與慌亂還未散盡,此刻被他這般直白點破,只覺得耳根都在發燙,連脖頸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明明是這般羞人的事,被他這般輕描淡寫誇一句,竟會生出幾分隱秘的歡喜。
陳淼見襲人這副模樣,眼底笑意更深了些:“倒是比本王想的伶俐。”
襲人被這句誇讚說得臉頰發燙,忙低下頭去,鬢邊碎髮垂落,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羞赧。
她哪裡是伶俐,不過是憑著那點侍奉人的本能,笨拙地揣摩著殿下的心意罷了。
殿下眉峰微蹙時便放輕動作,氣息稍促時便放緩節奏,全是些拿不上臺面的小心思。
只是這話沒法說出口,只能將貝齒輕輕咬在粉唇上,任由那點羞臊混著被誇獎的暖意,像溫水般在心底慢慢漾開,連帶著指尖的顫抖都輕了些。
陳淼瞧著她鬢邊輕顫的碎髮,忽然開口道:“行了,你也辛苦了,收拾收拾吧。”
“是,殿下。”襲人連忙應聲,聲音裡還帶著點未散的微啞,指尖下意識地鬆了鬆攥皺的裙襬,素色裙襬在身側輕輕晃動,眼睫卻依舊不敢抬起來。
陳淼也沒再理會,轉身朝屋門外走去,石青暗紋的常服下襬掃過門檻,帶起一陣微風,拂過襲人垂在肩頭的碎髮。
她聽見腳步聲漸遠,直到那聲音消失在樓梯轉角,才悄悄抬起眼,看著空蕩蕩的門口,輕輕吁了口氣,抬手按了按仍在發燙的臉頰,眼底的羞赧還未散盡,卻已染上幾分鬆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