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飛的聲音，像是投入湖面的一塊石頭，打破了這片刻的溫存。
林宇的身子卻沒動，他依舊緊緊抱著懷裡的白蓮，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對於關飛的稟報，他只是從喉嚨裡，發出一個極輕、極冷淡的音節。
“嗯。”
僅此而已。
一個忠心耿耿的下屬，手刃了企圖謀害主公的刺客，得到的卻只是這樣一個字。
關飛卻毫無怨言。
他依舊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頭顱低垂，像一尊沉默的石雕。
因為他知道，此刻在主公的世界裡，只有懷中那個女人。
林宇緩緩鬆開了一點力道。
他低頭看著依舊在啜泣的白蓮，那雙剛剛還燃著滔天怒火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化不開的後怕與心疼。
他伸出手，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頰上新的淚痕。
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抬起頭。”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命令的口吻。
白蓮身體一顫，淚眼婆娑地抬起了臉。
“看著我。”林宇的聲音更沉了。
四目相對。
他的眼中是血絲，是疲憊，還有一絲她從未見過的脆弱。
“你剛剛，為什麼要那麼做？”
林宇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白蓮的心上。
白蓮的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回答我。”林宇逼視著她。
“我……”白蓮的眼淚又湧了出來：“我怕，我怕你死。”
“怕我死？”林宇忽然笑了。
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和瘋狂的自嘲。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命去換我的命？”
“你覺得你的命，就那麼不值錢嗎！”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像是一頭被觸碰了逆鱗的怒龍，瞬間爆發！
“白蓮，我告訴你！”林宇一把抓住她的雙肩，力氣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連一根頭髮絲都不能少！”
“你聽懂了沒有！”
那赤紅的眼，那壓抑的咆哮，深深地烙印在了白蓮的瞳孔裡。
這一刻，白蓮終於明白了。
他不是在憤怒她的自作主張。
他是在恐懼，恐懼失去她。
白蓮停止了哭泣，只是痴痴地看著他。
然後，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懂了，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得到這個答案，林宇眼中那股瘋狂的戾氣，才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他身上緊繃的肌肉，瞬間鬆弛下來。
巨大的疲憊感和劇痛，在這一刻席捲了他，他的身體晃了晃。
“林宇！”
白蓮驚呼一聲，連忙反手扶住他，將他整個人的重量，都靠在了自己瘦弱的身上。
她這才感覺到，他的後背，早已被冷汗溼透。
林宇深吸了一口氣，將頭埋在她的頸窩。
那股熟悉的、讓他安心的清香，驅散了心中的暴戾。
“對不起。”他悶悶地說。
“剛才我嚇到你了。”
白蓮搖了搖頭，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安撫地拍著他的後背。
“沒有。”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
林宇不再說話，只是安靜地靠著她，平復著體內翻騰的氣血和斷裂的筋脈。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相依著。
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
不遠處，溫雅公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她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袖，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個男人眼中，足以焚燒一切的怒火。
也看到了那怒火退去後，流露出的溫柔和後怕。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為了另一個人，瘋狂至此。
原來，被人如此珍視，是這樣一種感覺。
一種陌生的情緒，在溫雅的心頭蔓延。
那情緒，名為羨慕。
溫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複雜思緒。
她是北蠻的公主，有恩必報，是刻在骨子裡的驕傲。
她邁開腳步，朝著兩人走了過去。
北蠻護衛想跟上，被她一個眼神制止了。
她走到林宇身後不遠處停下。
“林將軍。”溫雅的聲音，清脆而認真。
林宇沒有回頭，只是緩緩直起了身子，但依舊將白蓮護在身前。
溫雅並不在意他的無禮。
“今日，你救我兩次。”
“這份恩情，溫雅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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