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鎮,高家村。
高家村是五彩鎮下轄的村莊之一,之前非洲豬瘟疫情在五彩鎮蔓延,但高家村並未受影響。
晨霧像團粘稠的漿糊粘在豬圈的木柵欄上,高小杉的膠靴踩進溼漉漉的豬糞裡,發出令人作嘔的咕嘰聲。
一頭豬側躺在豬圈秸稈堆最深處,肚皮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像條被拋上岸的漏氣皮筏。他湊近時,腐臭混著鐵鏽味直往鼻孔裡鑽——母豬眼窩裡凝著兩團黃膿,嘴角掛著暗紅色的血痂,在晨光裡泛著詭異的光澤。
“死了一頭。”高小杉的手指深深摳進木柵欄,指節泛起青白。昨天傍晚這頭豬還能站起來喝泔水,此刻卻像團發脹的麵糰癱在糞水裡。
隔壁圈傳來斷續的哼唧聲,剩下兩頭豬正用鼻子拱著發黴的飼料槽,豬蹄在泥地上刨出凌亂的坑窪,彷彿預感到了什麼。這兩頭豬的狀態也不好,不想吃食。
高小杉的喉嚨發緊,後頸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昨天在鎮上趕集,他親眼看見防疫站的車停在菜市口,紅底白字的橫幅在風裡翻飛:“非洲豬瘟可防可控,發現異常立即上報”。賣豆腐的老張頭湊過來嘀咕,唾沫星子濺在豆腐上:“又發豬瘟嘍,這三天兩頭的總不讓人安生,豬肉還能吃嗎?”
旁邊有人回應,“非洲豬瘟不傳人,所以我覺得吃豬肉沒事,但上面為了保險起見,豬瘟的病死豬都讓埋了,不過,我聽說,李家村那邊有人把埋地裡的病死豬給挖出來了,你猜誰挖的?挖出來的肉又上了誰的餐桌?”
老張頭吐了口唾沫,“按照你的說法,非洲豬瘟不傳人,那就是吃不死人,那誰知道上了誰的餐桌。”
從回憶中醒來,高小杉聽到母親的聲音。
“小杉!吃飯嘍!“母親的聲音從灶房傳來,驚飛了簷下的麻雀。
高小杉應了聲,卻沒動彈。他盯著豬屍體下洇出的暗紅血水,突然轉身衝出院子,膠靴在泥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痕跡。
堂兄高大山正在院子裡劈柴,斧頭起落間,木屑在晨光裡飛舞,像一群驚慌失措的蝴蝶。“大山哥,”高小杉喘著粗氣,後背的衣服已經溼透,“我家後院那頭豬……怕是瘟了。”
斧頭在空中頓住,刀刃卡在木樁裡嗡嗡震顫。
“啥?”高大山的額角爆出青筋,古銅色的面板泛起不自然的潮紅,“你昨兒不是說只是拉稀?”
“早上發現時已經硬了。”高小杉避開堂兄的視線,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不能讓防疫站知道,不然整圈豬都得……”他沒說完,但兩人都明白未盡之語——上個月鄰村老劉家瞞報豬瘟,結果被連窩端時,三十多頭豬在卡車裡哀嚎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正午的太陽毒辣辣地曬著後院,石槽裡的血水泛起油光,招來一群綠頭蒼蠅。
高大山把磨刀石浸在井水裡,刺耳的摩擦聲讓高小杉太陽穴突突直跳。他蹲在旁邊幫忙遞水,看著堂兄佈滿老繭的手掌在刀刃上來回磨動,火星子時不時濺到沾著豬糞的膠靴上。
“刀要快,血才放得乾淨。”高大山抹了把額頭的汗,後背的汗衫已經溼透,緊緊貼在脊背上。他特意選了家裡最鋒利的宰豬刀,刀背厚實,刀刃卻薄如蟬翼,在陽光下泛著寒光。
當第一刀劃開豬喉時,高小杉突然覺得頭暈。血腥氣混著某種說不清的腐臭直衝腦門,像是開啟了地獄的閘門。
“哥,這味兒太嗆人。”高小杉的聲音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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