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鎮,醫院隔離點外。
摩托車引擎那低沉、黏膩的咆哮,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死死纏繞在狹窄通道的上空。尾燈兩點猩紅的光,穿透巷口薄薄的晨霧,像黑暗中驟然睜開的獸瞳,牢牢鎖定了僵立在通道中央的林薇和朱曉路。
時間彷彿被膠水黏住,每一秒都拖得沉重而漫長。林薇捂著嘴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方才面對朱曉路時的所有傲慢和伶牙俐齒,此刻被這無聲的、近在咫尺的威脅碾得粉碎,只剩下一片驚懼的空白。她甚至能感覺到頭盔鏡片後面那道冰冷的目光,正穿透空氣,帶著實質般的壓力釘在她身上。
林薇只想賺流量,可不想在陰溝裡翻船。
朱曉路全身的肌肉繃緊如拉滿的弓弦,腎上腺素在血管裡奔湧。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那兩點猩紅上移開,死死盯著林薇煞白的側臉,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別回頭!慢慢退!跟我走!”
他伸出手,不是去拉她,而是果斷地抓住了她衝鋒衣的臂膀位置——布料下,她的手臂僵硬得像塊木頭。林薇像是被這觸碰驚醒了,身體猛地一顫,驚惶的眼睛終於從巷口那冰冷的輪廓上撕開,茫然地轉向朱曉路。
“走!”朱曉路再次低喝,手上加了些力道,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半推半架著她,腳步極其緩慢地向後挪動。他的目光始終警惕地鎖著巷口,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每一根神經都繃到了極致,隨時準備應對那輛摩托可能爆發的任何動作。
引擎的怠速聲依舊低沉、穩定,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耐心。那輛黑色的幽靈就停在那裡,沒有逼近,也沒有離開,只是用那兩點猩紅和持續的噪音宣告著它的存在,如同一個冷酷的觀察者,看著獵物在它的注視下倉惶退卻。
一步,又一步。冰冷的汗珠順著朱曉路的鬢角滑落。林薇高跟鞋踩在碎石上的聲音細碎而慌亂,與她急促的喘息交織在一起。終於,他們退到了通道的另一端出口。朱曉路幾乎是拖著林薇,猛地拐了出去,重新站到了相對開闊、有零星行人經過的鎮街主路上。
溫暖的晨光刺破薄霧,灑在臉上,驅散了一些巷口帶來的陰寒。朱曉路鬆開手,林薇腿一軟,踉蹌著扶住旁邊一堵粗糙的白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精心打理的栗色短髮被冷汗濡溼,貼在額角。她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那雙曾經閃爍著精明和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劫後餘生的驚恐和後怕。
引擎聲在身後那條陰暗的通道里,極其突兀地、帶著一絲嘲弄意味般再次拔高,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咆哮,隨即迅速減弱,伴隨著輪胎碾過路面的聲音,飛快地遠去了。
朱曉路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指尖冰涼。他看著林薇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頭的憤怒和後怕交織翻湧,聲音帶著壓抑的火氣:“現在信了?林大記者!你那些‘爆點’,‘流量’,差點把你我都變成明天的‘爆點’!你還要繼續‘行使監督權’嗎?”
林薇猛地抬起頭,驚魂未定的眼神撞上朱曉路的質問。巷口那兩點猩紅和冰冷引擎聲帶來的巨大恐懼尚未消散,如同冰冷的潮水反覆沖刷著她的神經。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喉嚨卻像被堵住,只發出幾聲急促的抽氣。手指下意識地抓緊了衝鋒衣粗糙的面料,彷彿那是唯一的依靠。
恐懼在她眼底深處劇烈地翻騰著,幾乎要溢位來,但僅僅幾秒鐘後,一種被冒犯的、尖銳的怒意和某種更危險的東西——一種被逼到絕境後孤注一擲的瘋狂——猛地壓過了恐懼,在她臉上迅速凝結。
“信?我當然信了!”她的聲音因為剛才的窒息感而沙啞,卻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尖銳的、被徹底激怒的激動,“它盯上我了!就因為我拍了幾張照片?因為它覺得我會礙事?想嚇跑我?”她猛地站直身體,胸口劇烈起伏,鏡片後的眼睛像淬了火的玻璃珠,亮得驚人,死死盯住朱曉路,“朱曉路!你甘心嗎?就這麼被一個藏頭露尾的東西,像攆兔子一樣攆得東躲西藏?!”
朱曉路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質問釘在原地,一時竟無言以對。巷口那冰冷的窺視感還烙印在面板上,他當然不甘心!
“那你想怎麼樣?衝上去跟它拼命?”朱曉路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審視和極度的不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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