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鎮,醫院隔離點。
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化不開,冰冷地鑽進鼻腔深處。
單間隔離病房裡異常安靜,只有監測儀規律而單調的“嘀……嘀……”聲,像心跳的忠實迴響。
張靜和半靠在搖起的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得沒有多少血色,眼下的烏青訴說著持續的虛弱。
然而,那雙眼睛卻清亮有神,褪去了病初的渾濁,專注地落在膝頭攤開的一本厚厚的速寫本上。
紙頁被一隻年輕的手輕輕翻動。李喬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指尖小心翼翼地點著本子上的內容。
“媽,你看這裡,”李喬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鄭重,“這是高家村後山那片野豬林,王站長帶我去的。這些歪歪扭扭的箭頭,就是根據他描述的、還有我們找到的零星病豬屍體位置畫的大概的移動方向。”
他的指尖劃過幾條粗糙的鉛筆線,連線著幾個打著叉的標記。
翻過一頁,是更復雜的網狀圖。
“這是鎮上那幾個出事的養豬場位置,還有李大壯家那個倒黴的糞池,”李喬的指尖在幾個用紅筆圈出的點上來回,“中間這些虛線,是我根據他們平時運送飼料、賣豬的車子路線,可能存在的接觸?屠宰場梁老闆那邊,鏈條好像就斷了,沒找到明確指向……”
張靜和的目光隨著兒子的指尖移動,專注地審視著每一頁充滿稚氣卻無比認真的筆觸。那些歪扭的線條、潦草的標註、甚至有些滑稽的簡筆畫豬頭,在她眼中卻彷彿構成了一幅驚心動魄的、用生命代價描繪的疫情地圖。
“畫得很好。”張靜和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清晰的笑意和毫不掩飾的驕傲,她抬起手,輕輕落在李喬蓬鬆柔軟的發頂,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比你爸那些冷冰冰的圖表有人味兒。只是,你以前不是不喜歡這些嗎?”
李喬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是沒遇到真實的疫情,這次來五彩鎮才發現,尋找疫情源頭,現場流行病學調查都很有意思,也很有意義。我能做這些,還要靠楚楚的幫忙,她是學預防醫學專業的。”
張楚楚這姑娘,張靜和已經見過幾次,她生病住院期間,張楚楚曾以志願者身份來探望過幾次,張靜和對她印象很好。
病房門被無聲地推開,李榮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同樣穿著防護服,顯然剛從某個忙碌的地方脫身。看到妻子含笑揉著兒子頭髮的這一幕,他緊繃的肩線幾不可察地鬆弛了一絲,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凝重和疲憊,似乎被這溫情悄然熨平了一角。
“爸。”李喬轉過頭,喊了一聲,臉上帶著點不自然的侷促,迅速把速寫本合上,塞到母親手邊。
李榮耀點點頭,走到床的另一側,目光落在張靜和臉上,仔細地審視著她的氣色。
“感覺怎麼樣?體溫還穩嗎?”他的聲音透著習慣性的沉穩關切。
“好多了。”張靜和放下撫摸兒子頭髮的手,迎上丈夫的目光,直接切入正題,“源頭有眉目了嗎?”她的眼神銳利起來,那是一個醫生、一個身處風暴核心的指揮官對關鍵資訊的本能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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