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徽妍望著平日裡天之驕女,在失去其母純妃的庇護後,在宮中竟然也是舉步維艱。
所以了無牽掛的她,前世才會毅然決然地同意去和親吧。
見沈徽妍半晌沒有說話,元嘉下意識就認為沈徽妍其實是在拒絕。
“沒事,你若是幫不了這個忙也沒關係,本公主不是強人所難之人。”
元嘉重新打起精神:“今日進宮,就當你陪我遊園賞花了。”
“既然是遊園賞花,”沈徽妍溫柔一笑,“怎麼能空坐在這裡賞?”
元嘉一愣,“你這人,還挺較真的。”
話是這麼說的,可人的確是自己叫進宮來的,她只能起身往外走。
“走吧走吧,”她頗為嫌棄,“大雨過後,只怕御花園裡的那些花早都被打落了,有什麼好看的。”
沈徽妍跟在她身後,眼底含笑,“那可未必。”
兩人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聊著往御花園走,一路上的宮人們見到二人無一不恭敬行禮。
“方才那個端著紅色紗帳子的,就是老八宮裡的侍女。”
元嘉憤憤道:“明明才十六歲的年紀,偏偏要將儲秀宮打扮得跟新房一樣,本公主看她不是恨嫁就是有毛病。”
沈徽妍似是隨口提起:“純妃娘娘在世時,儲秀宮是什麼樣的?”
一提及儲秀宮,元嘉的眉眼間就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我母妃在時,喜歡在儲秀宮裡掛滿淡藍色的紗帳,宮殿中的窗戶一開,風兒就從外面灌進來,整個宮殿內的紗帳如同仙境中起的晨霧......”
她頓了頓,垂下了眼眸:“我母妃,最愛在儲秀宮裡跳舞了。”
可她,卻連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卻充滿歡樂的地方,都沒有能力保住。
沈徽妍停住腳步,暗暗想著,純妃娘娘在天有靈,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女兒悽慘地橫死在敵國,該是何等的心痛。
“七公主,你看。”
沈徽妍指著被大雨侵襲過後、還沒來得及完全收拾好的池塘。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元嘉看到了一朵粉紅色的荷花,正迎著陽光,在微風之中傲立。
“這花,”元嘉由衷感慨,“命真硬。”
“不是它命硬,”沈徽妍站在她身側,“而是它根本不信命。”
元嘉豁然轉頭,看向身側的女子。
陽光透過層層樹葉,在沈徽妍的臉上映下斑駁的光,捲翹的睫毛如同撒上金粉,眨眼間讓人根本看不清她眼底的波瀾。
有點像她先前在話本上見到的,神女。
“你這人,有點意思。”
沈徽妍一回眸,整個人又恢復到方才的溫婉,但眼底沾染上了些許的狡黠之意:
“我這裡還有更有意思的事情,七公主要不要跟我來?”
元嘉好奇道:“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給純妃娘娘的儲秀宮,重新掛上她喜歡的淺藍色紗帳。”
聞言,元嘉的嘴巴一張一合,竟不知說什麼。
好半晌後才說道:“本公主如今連儲秀宮的大門都進不去,何談......”
“七公主方才所託之事,我應下了。”
沈徽妍的話,讓元嘉久久愣在原地,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被沈徽妍拉著手往織染局去了,才回過神來。
不論沈徽妍有沒有幫她達成心願,元嘉心裡都是感激的。
在她四下茫然、無可依靠的時候,有人願意伸手拉她一把,這份情誼勝過千金。
“不值得,當真不值得!”
一路往織染局去的時候,元嘉都在唸叨。
沈徽妍笑道:“什麼不值得了?”
元嘉毫不遮掩自己的內心:“你這麼好的人,卻配了謝諶那個空有皮相、實則朝秦暮楚的男人,實在虧得很!”
“和離,必須和離!”
她的話音才落下,躲在暗處的影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好不容易才跟上這兩個姑奶奶,第一句聽到的,竟然就是這話。
這讓他回去還怎麼如實覆命?
織染局中,到處掛滿了各色的布料,來來往往的繡女們都在忙碌著各自手裡的活計,沒有人注意到門口處進來了貴人。
“這就是織染局啊......”
元嘉一腳踏進織染局後,看什麼都覺得新奇。
沈徽妍跟在她身後,“七公主沒有來過織染局嗎?”
眼神卻一寸寸挪動,在每一個可以看到人的臉上掃過,企圖找到記憶中的那張臉。
元嘉搖頭:“宮中看似榮華富貴,但母妃說,宮中到處都藏著足以丟掉小命的陷阱,所以很少允我四處隨意走動。”
聽著這話,沈徽妍心生觸動:純妃將元嘉,保護得很好。
兩人在滿目的彩色掛布中穿梭著,直到沈徽妍一轉眸,看到了那道她怎麼都忘不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