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華和杏花拜別柳大夫之後,兩人就直接回了客棧。
東州的夜裡很涼,霜露很重,冷氣瀰漫,許灼華忍不住瑟縮。
無奈左右兩隻手都提著在當地買的土特產,她騰不出手來整理衣服,只好加快腳步往客棧裡去。
暮色如墨,將整條青石板路浸染得愈發幽深。
遠遠地,許灼華就看到客棧門口斜斜倚著一道高挑的身影,在夜風中若隱若現,像是一幅被揉碎了的剪影。
那身影孑然獨立,與周遭的喧囂格格不入,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寂寥與神秘。
客棧簷角垂下的燈籠在夜風裡輕輕搖晃,昏黃的光暈忽明忽暗,將那人籠罩其中。
只見他裹著一襲質地考究的黑色羊絨大衣,柔軟的羊絨在燈光下泛著細微的光澤,頭上那頂黑色禮帽壓得極低,幾乎將整張臉都嚴嚴實實地遮住,只餘下若有若無的下頜線條,更添幾分詭譎。
許灼華卻始終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夜色中,男人微微佝僂著背,脊背緊緊貼著斑駁的土牆,單薄的身影在光影交錯間顯得愈發孤寂,像是已在此佇立許久,連時間都為之停滯。
杏花急忙閃身擋在許灼華身前,警惕地盯著那道身影,壓低聲音道:“小姐,這個人好奇怪,不是張岐。”
許灼華邁著細碎的步子緩緩靠近,目光緊鎖著那人,語氣篤定:“肯定不是張岐,這個人更高,肩膀更寬。”
杏花歪著頭,仔細打量了一番,突然壓低聲音道:“有點像姑爺。”
這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許灼華心中激起千層浪。
“不是,程牧昀沒那麼瘦,他很強壯。”
然而,她的聲音微微發顫,目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
不知道程牧昀受傷之後是不是瘦了,程裕光是不是還把他關在監獄裡?
兩人的腳步沒停,因為夜裡實在是太冷了,許灼華快要凍壞了。
許灼華與那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寒風突然卷著熟悉的味道撞進鼻腔。
她鬼使神差般側過頭——帽簷陰影下,那雙浸著碎星的眸子正靜靜凝著她,嘴角的笑紋被暖黃燈光暈染得愈發溫柔。
是程牧昀。
喉間像是被棉絮堵住,許灼華猛地僵在原地。
提著土特產的手指失去力氣,手上的東西悉數掉落。
酸澀突然漫上鼻尖,眼眶滾燙地發疼,她望著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容,喉嚨裡溢位破碎的嗚咽:“程牧昀!”
這一聲喚得撕心裂肺,帶著近日來獨守危局的惶惑,帶著無數個驚惶難眠夜裡的思念。
許灼華踉蹌著撲進那熟悉的懷抱,羊絨大衣下的胸膛傳來滾燙的溫度,是記憶裡最安心的熱源。
她死死攥住對方後頸的衣料,淚水洶湧而出,洇溼了那人胸前的衣襟:“程牧昀!真的是你!”
程牧昀的手掌輕輕覆上她顫抖的後背,帶著薄繭的指尖一下下撫過她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