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昀跟在車後走了一段,然後拐進了百樂門。
許灼華趴在車窗上看著,原來程牧昀是想去百樂門裡尋歡作樂,那的確是不適合帶著自己。
也罷了,今天被刺激得夠嗆,她現在一點尋歡作樂的心思都沒有。
回到程公館,管家黎叔說程督軍和程夫人今晚不回來了。
許灼華也樂得自在,回了二樓的房間,一進去,就看到杏花坐在沙發裡哭,肩膀一抽一抽。
“杏花,你怎麼了?”
杏花抬起臉,眼睛紅得像兔子,臉上有許多幹涸的淚痕,說話都連不上:“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許灼華輕輕擦掉杏花臉上的淚水,“你怎麼了?杏花,哭什麼?”
杏花一下子抱住許灼華纖細的腰,“小姐,她們不讓我吃飯,還說少帥不會娶小姐,有個什麼羅小姐才是程夫人看中的兒媳婦。”
許灼華還以為怎麼了,原來是不讓吃飯。
“你看這是什麼?”
許灼華覺得戲院裡的乾果很好吃,口齒留香,就往袖口裡面塞了幾個,此刻攤開的手掌裡躺著七八個肥肥胖胖的腰果。
杏花的眼睛都亮了,也不哭了,“小姐,你從哪裡弄來的?”
“少帥帶我去了戲院,我覺得很好吃,就給你拿了幾個。”
杏花迫不及待地塞進嘴巴里一個,眼睛眯起來,笑得很可愛,“小姐,少帥對你真好,他肯定會娶你的。”
許灼華把手裡的腰果全都塞給杏花,然後坐在杏花的身邊。
“杏花,你覺得少帥怎樣?”
杏花雙手捧腮,眼裡冒星星,“少帥是我見過最英俊的男子,他還衝進火場去救小姐,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許灼華笑了笑,程牧昀衝進火場是為了敲詐許家,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杏花,你知道人最可貴的品質是什麼嗎?”
“什麼呀?”
“是貴在有自知之明,少帥以後是要做大事情的人,我只是一個名不副實的鄉下丫頭,配不上少帥,等過一段時間,咱們就離開新海城,找個安靜的地方生活,你願不願意跟著我?”
杏花看著許灼華,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她歪著腦袋說:“小姐,我覺得你跟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我感覺你說話好深奧,我都聽不懂,但是沒關係,小姐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我要一輩子追隨小姐。”
許灼華忽然有點感動,伸手摸了摸杏花的頭,“嗯,到時候我們一起走。”
主僕倆聊了沒幾句,傭人把飯送了進來,許灼華想起戲院裡男人的死相,一點胃口都沒有,全都讓杏花這個大饞丫頭吃了。
夜裡,許灼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安穩。
她夢到那個戲院裡視死如歸的男人。
站在戲臺之上,臺下空無一人,樑上懸著的燈詭異地晃動,臺上男人的影子在大紅的帷幕上晃來晃去。
他眼如魚目般無神,抬起頭,伸出沾滿血汙的手,指向坐在二樓的許灼華。
然後張開嘴巴,嘴裡流出暗黑色的血,聲音嘶啞地問:“你為什麼不救我?”
許灼華想要逃離,扭頭卻看到陳鶴德和梁紹尊穩穩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害怕極了,去碰背對著她的程牧昀,只見程牧昀立刻起身,掏出手槍,一槍結束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生命。
男人的腦袋炸開,血汙濺到幾人身上,他卻扭頭看向許灼華,問道:“你為什麼不救我?”
許灼華嚇得大叫,她看到程牧昀慢慢轉身,然後黑黢黢的槍口對準了她。
金燈晃得愈加歡快賣力,許灼華頭頂的燈不堪重負,瞬間砸向她。
許灼華猛地從床上彈起來,眼睛瞪得像葡萄,目眥欲裂,捂著胸口怦怦亂跳的心臟。
卻感覺手上有什麼東西,她扭過頭,正看到程牧昀一雙明亮如清潭的眼睛。
“啊——”
聲音還沒喊出來,程牧昀原本握著她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男人壓低聲音,“別叫,是我,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語氣越來越溫柔。
許灼華抓住程牧昀的手腕,怎麼也拉不下來,鼻尖一酸,滾燙的眼淚落在程牧昀的手背。
嗚嗚嗚~
眼見著的許灼華的眼淚如柱,程牧昀一下子慌了,鬆開手。
許灼華默默無聲地哭著,眼睛裡就像按了水龍頭,怎麼也止不住。
她一邊哭一邊說:“我不是故意不救你,我真的沒辦法,我不是故意的。”
程牧昀跪在許灼華的身邊,“今天被嚇壞了?”
許灼華抓著程牧昀的手,想鬆開又不敢,想靠近又害怕。
“程牧昀?”
“是我。”
程牧昀的手慢慢扶住許灼華的手背,溫暖寬厚,她一下就沒那麼害怕了。
聽許灼華的情緒的平復了,程牧昀問道:“你要救誰,那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