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灼華抬起頭,月光灑在如水般的眸子裡,像是破碎的星辰,“程牧昀,他的家人會得到撫卹金嗎?”
程牧昀明顯愣了一下,“不會。”
許灼華緊了緊眉,“可是,梁紹尊不是答應了他?”
“他綁架女學生未遂,欺壓百姓,按軍法,該槍斃。”
可是……
許灼華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個兵死前太平靜了,家裡一定還有需要他照顧的人,所以才會聽到撫卹金的時候那麼坦然。
這個時代,萬一他家裡只剩下老人,沒有撫卹金,無異於讓他們送死。
可是……
他的確犯了錯誤,那梁紹尊就沒有錯嗎?
他貪汙軍餉、賣官鬻爵,甚至後來還賣國求榮,做洋人的狗,欺壓本國的人,他才最該死!
許灼華伸出手,拽住程牧昀的袖子,晃了晃,“程牧昀,你能不能……”
說到一半,許灼華後悔了。
程牧昀是個極其冷血的人,求他根本沒門。
“他家裡有個生病的娘,還有個不滿十五歲的弟弟,我明天會把撫卹金送給他們。”
許灼華猝然睜大眼睛,眸子裡倒映出月光,還有程牧昀堅挺的身影,“真的嗎?”
程牧昀笑了笑,“真的。”
許灼華轉悲為喜,“謝謝你,程牧昀。”
程牧昀從床上離開,把許灼華平放,然後給她蓋上被子,溫聲說:“睡吧,不要害怕,我等你睡著了離開。”
不知為何,程牧昀坐在床邊,許灼華覺得十分安心且平靜。
只是心底有點酸澀,她想家了。
“程牧昀,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
程牧昀似乎有無盡的耐心,“教訓梁紹尊費了些時間。”
“你們不是關係很好嗎?”
梁紹尊和程牧昀,一個未來的軍需處長,一個瘋癲少帥,狼狽為奸,不知道幹了多少缺德冒煙的事情,兩個人加起來,就能合成一個詞語:敗類。
程牧昀笑笑,“我們熟識,但是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敢苟同。”
許灼華忽然覺得程牧昀還能再拯救一下。
“那你以後離他遠一點,他可不是好人。”
程牧昀笑出了聲,“可以。”
舟車勞頓,這副身體很消瘦,精神本來就不太好,加上做了噩夢,過了一會兒,許灼華睏意上頭。
迷迷糊糊地聽見程牧昀問她:“我明天不當值,你想去哪?”
許灼華:“我想回家。”
程牧昀搓搓手指,“新海城不比東州好?”
“好……”
程牧昀挑挑眉,似乎發現了什麼,繼續問:“程公館比尼姑庵好嗎?”
“好……”
“我比許積義好嗎?”
“好……”
月光照耀下,男人慵懶地坐在床前,手指把玩著一縷長髮,臉上笑意愈加深。
“明日我帶你逛逛新海城可好?”
“好……”
第二天,許灼華醒來的時候,抬眼看了床邊,發現沒有人,但是空著的凳子告訴她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披上真絲睡衣,許灼華走到陽臺外。
天才曚曚亮,在尼姑庵裡面,每天早上六七點就要誦經,生物鐘已經刻進身體裡,她現在很困,卻一點睡意都沒有。
樓下已經有傭人開始給花圃裡的花澆水,灑掃院子,擦拭車子。
伴隨著一陣鳥鳴,微風緩起,吹起陽臺上白色的帷幔,層層紗幔中,走出來一個人影。
程牧昀領口大開,睡眼惺忪地走到許灼華的面前,聲音還帶著幾分睏意,“你這麼早就等不及了?”
男人的眼睛往下飄,許灼華後知後覺地裹緊衣服,語無倫次地說:“你怎麼從哪裡出來了?”
她這才知道,這個陽臺通著兩個房間,另一間住著程牧昀。
天了嚕,那他以後夜裡都不用爬牆就能進自己的房間,太危險了!
“我要換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