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訂婚了,婚期定在明年四月,是個黃道吉日。
程文筠甚至開始選嫁妝被子的布匹了。
但她卻沒能熬過這個即將來臨的冬天。
梁紹尊焦急地跑進來,在看到院子中央的黑色棺材後,停下腳步,身體一軟,跪在堅硬的石板上。
咚——
沉悶的一聲。
許灼華忍不住皺眉,肯定很疼。
梁紹尊嘶吼道:“不可能!”
忙碌的傭人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跪在地上哭泣的男人,忍不住鼻頭一酸,有人悄悄抹了一把眼淚。
梁紹尊的頭在地上,手指抓著地上的泥土,嘴裡呢喃著程文筠的名字。
終是老天爺沒開眼,仰慕的愛人,死在幸福的前一刻。
有情人生離死別。
世間的苦楚莫過於此了。
程牧昀從院子裡走出來,他緊抿著嘴角,緩緩走到梁紹尊的身前,垂下眼眸看著他。
“別哭了,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梁紹尊抱住了程牧昀的小腿,哭得更慘了。
“少帥,怎麼辦?你快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明明前天文筠還說要在被子上繡上鴛鴦,要跟我長長久久地在一起,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幾乎是嘶吼著喊出來。
程牧昀始終抬著下巴看著他。
過了很久。
“哭夠了嗎?哭夠了就收拾乾淨,去見文筠最後一面,你要敢落一滴眼淚在文筠身上,我斃了你。”
東州的禁忌,若是親人將眼淚流在逝者身上,逝者將不能安息。
梁紹尊掙扎著爬起來,用袖口擦乾淨眼淚,狠狠吸了口氣。
然後一步一頓地走向屋內。
程牧昀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嘆氣,鼻頭一酸,眼淚要奪眶而出。
男人抬起頭,不讓眼淚落下來。
因為一旦開始,便停不下來。
整個葬禮很簡單,因為程文筠是女人,還沒有子孫,所以幾乎沒什麼人來弔唁。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不能停靈,在太陽落山之前,程文筠的棺材必須離開程公館。
正午時分,起棺。
沒有嗩吶開路,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腰上扎著白布的程牧昀將瓦罐摔碎。
砰的一聲,如發令一樣,哭喪的隊伍開始哭泣,聲音越來越大。
許灼華跟在程牧昀的身後,腰上同樣繫著白布。
她看著程牧昀面無表情地向天空中扔紙錢。
眼淚無聲地落下來。
如今日耀陽般的青蔥少女,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
許灼華又心疼又可惜。
她感覺心口像是扎著一根刺,隨著呼吸的起伏,不斷拉扯摩擦,鈍痛、刺痛,疼得她不敢大口呼吸。
程家的祖墳在東州,但是從程老爺子這一輩開始就在東州,程老夫人和程牧川都埋在新海城的新祖墳裡。
就在距離祖墳還有最後一段距離的時候。
送葬的隊伍忽然被截停。
程老爺子手撐柺杖,站在路中間,等著眾人。
一直等到隊伍走到程老爺子的面前,程牧昀才叫停。
“您在這做什麼?假惺惺地來送文筠?”
程牧昀說話絲毫不客氣。
程老爺子的臉上沒一點悲傷,他微微揚起下巴,說出的話,讓許灼華恨不得一棍子打死他這個老不死的東西。
“未出嫁的女兒,不能埋在祖墳,會破壞風水,打擾祖宗清靜,你應該給文筠配個冥婚,埋到別人家的祖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