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德身後好像沒什麼靠山,否則他也不會因為保護組|織成員被權貴發難,死在牢裡。
梁處長放下樑紹尊的屍體,看向院中的眾人,“是誰殺了紹尊?”
梁紹尊的人紛紛看向陳鶴德。
梁處長拔出腰間的槍,槍口對準陳鶴德,“是你?”
陳鶴德卻不躲不閃,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是我。”
啪嗒——
槍上膛,槍口抵在陳鶴德的腦門上。
“為什麼?”
陳鶴德依舊平靜,平靜得坦然,彷彿下一刻死了也無所謂。
沒人敢勸阻,梁紹尊是梁家唯一的兒子,是梁處長的心頭肉。
許灼華覺得,陳鶴德今天可能會交代在這裡了。
門外又傳來什麼動靜,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察闖進來,個個荷槍實彈。
法租界的警察署長朱執水快速走到陳鶴德身邊,按住梁處長拿槍的手。
朱執水一張國字臉,看起來溫文儒雅,眼角掛著幾縷細紋,鬍子上冒出幾根白色,看起來像是個很講道理的長輩。
“梁處長,警署辦案,您這是做什麼?”
梁處長雙眼猩紅地看著陳鶴德,“什麼時候警署辦案可以隨便殺人了?”
朱執水卻拉開梁處長的手,“梁處長說笑了,這個案子上面很重視,任何阻攔辦案的人,格殺勿論,這是領事的吩咐。”
梁處長壓下眼底的怒火,“怎麼?鴉片是法國教堂裡發現的,銀子是運到法國的,現在吃飽了飯要砸鍋的還是法國人?”
朱執水笑笑,“梁處長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法租界一直都禁菸,怎麼可能倒賣鴉片,梁處長不要信口雌黃。”
說著就將陳鶴德拉到身後,大批的警察進來收拾現場。
此刻許灼華才明白,為什麼陳鶴德一定要殺了梁紹尊,還敢欺騙程牧昀。
他身後有人撐腰。
法國領事,法租界的話事人,可以橫行霸道,吃飽了掀鍋也未嘗不可。
沒人敢管他們,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可以為所欲為。
梁家為法國人辦事,最後被法國人放棄,甚至被當做拉攏陳鶴德的工具。
許灼華這下才真正見識到世界的黑暗。
梁處長得罪不起領事,只能任由警署的人把人帶走,等警署的人要搬屍體的時候,他怒了。
“不許動!連我兒的屍體都要帶走嗎?”
陳鶴德輕笑一聲,轉身離開。
朱執水說道:“梁處長放心,我們一定秉公辦案,等案子結了,一定會把的梁公子遺體送回府上。”
許灼華看著陳鶴德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他身後有一束光落下來,在他的肩膀上,走得很慢,肩膀輕微晃動,步子輕快,像是肩上的擔子忽然放下,但又像被宣判死刑的囚犯,獨步走向黑暗的地獄。
梁紹尊死了,歷史不再是從前的歷史,陳鶴德站在了法租界這邊,那他以後還會保護那些被抓的人嗎?
梁紹尊死了,程牧昀還會被影響嗎?他是不是也有可能變好?
歷史可以被改變是嗎?
許灼華抬頭看向晴空,她此刻覺得陽光刺眼,眼前的路她看不清楚,被裹挾進紛爭之中,無法抽離。
好像從這一刻開始,她不再是歷史的旁觀者,而是親歷者。
程裕光伸手扶住了梁處長的肩膀,“老梁,節哀。”
中年喪子,是男人無法宣之於口的痛。
程裕光本就對梁家殺害程牧川有所懷疑,現在看到昔日老友的兒子血灑當場,忍不住回憶起傷心的往事。
梁處長卻一下甩開程裕光的手,“都是你這個混賬兒子,非要跟警署的人廝混在一起,查什麼鴉片,否則我兒子就不會死!”
程牧垂頭攥著衣角,身後綁著的繃帶還在往外滲血,他張了張嘴,喉嚨裡卻像是卡了荊棘一般無法辯解。
他此刻也不知道,梁紹尊到底有沒有殺害程牧川?難道自己真的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