乏驢嶺砦。
棉蔓河在此拐了個大回旋。乏驢嶺主峰堅硬的石灰岩質山體抵擋了河水侵蝕,突兀的矗立在河灘邊上。
方大宸與李乃雄二人策馬田間壟頭。
與山上綠蔭蔥翠成反比,地壟頭上長滿了雜草,一片荒蕪。幾條野狗正在不遠處爭相啃食著一堆腐肉,惡臭難聞。
“奉德,你真相信那個沈放的話嗎?”
李乃雄一拉韁繩,停了下來,嘆息道:“方將軍,你看這大好的田地,都因戰爭荒廢了。我大宋大好山河,如今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啊!”
方大宸聽了也感觸良多:“對啊,一場戰爭,把一切都毀了。”
李乃雄凝視河對岸乏驢嶺砦空蕩的村寨,說道:“你我都沒他沈放有勇氣,我隱隱感覺,沈放說不準還真能搗了承天寨,打出個小勝來!”
“哦,此話怎講?”
“你想想啊,太原府周圍百里,只有一個平定軍還握在咱手裡,可是守軍不敢離城寸步,就連承天寨這等偏遠之地,也被金人搗了個稀巴爛。”
“種相公新敗,姚制置使的軍隊也被趕回威勝軍,這太原周遭還能見到一支像樣的宋軍麼?完顏活女小兒一時風頭無倆,必然麻痺。”
“而那些廂兵又是化整為零,百十人一隊分散潛入,相互策應。此地是山地,樹木繁茂,不利於大隊騎兵作戰,而沈放那些廂兵的腳力,你是見著了的。”
“唉!做一匹脫韁野馬多好啊,不像你我,雖手握重兵,卻無權調動,眼看著戰機白白流失,處處被動挨打。”
方大宸愣了愣,嚴肅應道:“奉德,你這念頭很危險呀。”
李乃雄狠狠的甩了個響鞭,不屑道:“大宋江山都讓金人打得千瘡百孔了,仍不思變革,真讓金人打下大宋都城才追悔啊?”
方大宸聽了神情黯然,也不去反駁了,卻說道:“只是有一事我仍不明白,他為何要我倆在乏驢嶺上築堡,這個地方連個鬼影都見不著。”
“方將軍,我們可都答應了種相公的,一切聽沈放安排,就別猜測了。你看這乏驢嶺三面環水,正衝孔道,可惜隔了條棉蔓水,要不也算控遏孔道之要衝了。”
與此同時,離乏驢嶺三十餘里遠的承天寨外,沈放正領著一群漢人百姓深入峽谷底部溫河水畔打馬草。
沈放忙前跑後,指揮百姓採割最為鮮嫩的野苜蓿草,捆綁成束,用木架子揹回寨子。
阿魯對沈放頗為滿意,這個勤快的剪刀不光幹活麻利,嘴巴還特甜,一口一個“魯爺”讓阿魯聽著舒坦。
烈日當空,谷底沒有一絲風能刮進來,溼悶得像個蒸籠。金兵受不了這鬼天氣,遠遠的躲在山坡樹林裡乘涼。
楊三多突然從一叢濃密的灌木林中鑽了出來,靠近沈放低聲說道:“範二和趙大虎他們就掩藏在這山谷邊的山坡上,他催咱們快些動手。”
沈放一邊捆紮鮮草,一邊低語:“讓他再耐心等等,隨時留意訊號。傅將軍就位沒有?”
“咱倆混進承天寨已經五天了,傅教頭早就位了。”
“金人的底細咱已摸清,今晚你再去通知伍有才和許茂功,火箭為信,明日黎明動手。”
楊三多點點頭,左右瞧瞧,如同泥鰍一般縮排了灌木叢之中。
這幾天裡,沈放偷偷觀察了承天寨內金軍的佈防。
一句話,不設防!
金人甚至晚上連站崗都省了,整晚喝酒吃肉玩女人。
金人的麻痺在於手裡的實力,也因為沒人敢主動打他們的主意。
沈放使把勁將眼前的苜蓿草捆紮好,抹了抹汗水,對著滿山谷彎腰打草的百姓大聲喊道:“大夥兒都加把勁,再打一輪就回啦!”
長長的打草隊伍順著山谷緩慢前行,沈放揹著比人還高的草,領隊前行。
突然隊伍末端傳來一陣吆喝聲,沒多久有騎兵策馬奔至阿魯跟前。
阿魯聽完臉色大變,隨著騎兵一起趕往隊伍後頭。
沈放抬頭看了眼從身邊疾馳而過的騎兵,心裡莫名的一緊。
“抓到個宋軍探子!”
“要不是站在高處還發現不了你,還敢跑?打斷你的狗腿!”
“殺了他……”
隨著沸沸騰騰的呼喊聲,隊伍後面傳來一聲悽慘的哀嚎。
沈放聽到哀嚎聲如墜冰窟,這分明是楊三多的嗓音!
楊三多被發現了?
範二和趙大虎他們會不會暴露?
還沒等沈放理清頭緒,聽到了阿魯憤怒大叫。
“剪刀!剪刀在哪裡?”
沈放雙拳緊緊的握了握,稍稍緩解了些緊張情緒,丟下馬草,順著聲音跑向阿魯。
數匹戰馬包圍中,楊三多痛苦的蜷縮成一團,苧麻布褲管上鮮血汩汩而流。
阿魯見沈放奔來,臉色鐵青問道:“這個人你認識嗎?”
沈放極力壓抑著不安,順勢抬手抹了把汗,應道:“魯爺,此人叫楊三多,承天寨楊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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