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師閔點點頭:“那依沈老弟看法,金人圖什麼?”
“沈放也不敢妄言,但依照燕京的先例,斡離不退兵後駐紮燕京,根本沒有歸還的意思,海上盟約早已破碎。若兩路金軍突破黃河,會師汴京城下,河北、山西還有可能還給大宋嗎?”
種師閔霍然站起,怒道:“萬萬不可!金人若想劃河而治,汴京豈不成了邊城?”
“種相公您想想,粘罕此前毫無建樹,必然心有不甘,到了那時他會仁慈嗎?”
雖然沈放沒有進一步描述,可種師閔已意識到事態的嚴峻了,來回踱步不語。
良久,種師閔開口道:“不行,老夫得呈報朝廷,提醒李宰執,加強防備才行。”
“種相公,李綱少宰位列宰執之末,況且上次汴京圍城時,少宰聲威已蓋過官家。有李彥邦、張邦昌等人在朝中,相公以為少宰還能在汴京呆下去嗎?”
種師閔敏銳的意識到,李綱功高震主!
李綱在防禦汴京這事上,起到了定海神針的作用。
雖然他只是文臣,卻自始至終堅決抵抗,他不但鼓動士兵積極抗戰,甚至採用半脅迫半鼓勵手段,迫使欽宗皇帝親自登城慰問士兵。
他如同一架巨大的金鼓,不知疲倦的日夜敲擊,以一己之力穩定了圍城初期宋朝軍民的恐慌之情。
可是金人退兵時,主和派卻汙衊李綱鼓動姚古的養子姚平仲偷襲金營,幾乎使汴京破城。
這期間的變故坊間有多種傳聞。有說主和派擔心金人兵敗,怕被秋後算賬主動洩密的,也有說姚平仲想邀功提前出擊,甚至獲得了皇帝親自批示,李綱與种師道不過是替皇帝背了鍋。
但不管如何,有一點是肯定的,官家看著李綱不爽了。
欽宗皇帝認同了吳敏、李邦彥、耿南仲等人的看法,指派李綱去了揚州接太上皇徽宗回京,有意將李綱踢出政事堂。
如果种師道不請辭,以种師道兩河宣撫使的身份,或許可以左右皇帝。
可如今汴京已解圍,皇帝的重心傾斜到了如何處置他父親之事上。
如此情況之下,種師閔向李綱示警又有何用?
況且中山知府詹度早這麼幹了,卻連一字迴音都沒收到!
種師閔又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三司、樞密院掌握在不知兵機為何物之人手中,我等前線將士舍了命打仗,卻受制於無權調動,眼看戰機流失,處處被動,苦哎……”
沈放突然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這句話古來已在軍中適用上千年,在大宋卻成了禁忌!
出現這種可悲的情況,完全是趙氏一族的私心使然。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讓沈放放棄了許多念想,同時產生了新的念想。
“你是說……抗命?”種師閔疑惑道。
“也不能說是抗命,傳令官傳遞命令時,總有各種情況發生,種相公可以收不到軍令,自依戰場局勢行事嘛。”
種師閔突然笑道:“年輕人,天不怕,地不怕呀。”
不知不覺之間,天已完全黑透,種師閔這才想起已飢腸轆轆,於是命校尉置酒,就在中軍大帳邀沈放一起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