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個劉頌是誰?聽著有些耳熟。”
“劉頌便是劉掌櫃的長子。劉掌櫃的要操心冬小麥播種,又要操心開荒、丈量土地和配置農具,便把黑石脂採挖交給他兒子監督。”
沈放想了想,又問:“劉掌櫃定的平價是多少?”
“十文一斤。”
“十文一斤……就是說買一擔得花一貫錢了。”沈放仍然不動聲色。
張富貴解釋道:“劉掌櫃的說,這十文的價包含三文賦稅,要交給井陘縣衙購糧修房資助流民,另外五文是挖礦耗支,他只取二文收益。”
“他取二文還算合理。那劉頌的高價是幾文一斤?”
張富貴豎起三根手指。
沈放驚訝道:“三十文?”
“不,是三百文!”
“三百文?都有平價黑石脂出售了,他三百文的價誰接受?”
張富貴嘆息一聲:“唉!老漢承蒙將軍厚愛,一直當將軍是自己的後輩對待,才盡心竭力替將軍鞍前馬後跑斷老腿。”
張富貴再次左右瞧瞧才道:“黑石脂有成色,劉頌將含泥沙的次等黑石脂交縣衙統一出售,而那些優等黑石脂悄悄的囤積起來,專挑富戶上門售賣。”
“將軍有所不知,富戶們雖然手裡有閒錢,可他們多是匆匆逃進井陘道,大車拉糧的畢竟少數,他們一日三餐也要花錢買來吃。”
“這其中有張家,李家、樊家幾戶家主曉得老漢是替將軍辦事的,帶了厚禮登門訴苦,希望有人出面管管這事。”
張富貴說完,進了自己臥室,提出一個箱子,開啟一看,裡面都是些珠寶玉石,貂皮山參。
“將軍你看,都是那幾個員外送老漢的,我不收,他們丟下便走了。”
沈放臉色變幻不停,並沒有應答。
張富貴看在眼裡,兩股打顫了。
他有些後悔多嘴了,沈放整日上戰場殺敵,身上始終蒙著一層陰森寒氣,搞得不好要出人命啊。
許久,沈放霍然站起,微笑道:“張叔,你就當我是你侄兒或者外侄兒,以後有啥對大局不利之事,直接向我彙報。大局你明白嗎?”
張富貴磕磕巴巴道:“老漢曉得,就是不能耽誤了打仗。”
沈放面色柔和的握著張富貴的手:“叔,你不知道我有多難。井陘道兩端,金軍虎視眈眈,都巴不得取了我旋風將軍的項上人頭。”
“我沈放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而已。可依你所言,井陘道有五萬百姓,還不算扛刀扛槍的軍漢。”
“我要是倒了下去,誰還有這威信帶著大家夥兒活下去,是不?”
沈放頓了頓,飽含深情道:“我這麼硬扛著,不是為了自己。所以我希望你當我沈放是自家人,多替我分憂,也算是替井陘道數萬軍民分憂,明白嗎?”
張富貴聽得早已熱淚盈眶,緊緊握著沈放的手,眼神堅定道:“好,好侄兒。有你這句話,老漢把命豁出去了。”
沈放嘆息一聲,說道:“叔,你這兒有床麼,給我躺一躺,我已一天兩夜沒合過眼了。”
張富貴這才瞧出沈放身上的鐵甲上佈滿了殘留的血跡,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了出來。
“將軍……好侄兒,你要不嫌棄,去我屋躺一會兒,待伍軍使來了叔叫你。”
沈放躺在張富貴暖融融的床上,意識漸漸模糊,腦海裡一幕一幕往事閃過,有後世的,有今生的。
陰晴雨雪,悲歡離合,金鐵交鳴,大丈夫身在亂世,當以血肉精神存世,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