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新補充進來的幾處兵員,像五馬山義軍,張思麒那支義軍,望北鎮的土匪,楊進、丁進投誠的那兩萬大元帥府軍,無論從覺悟還是從素質上來看,都不如危難之中凝聚而來的西軍老卒。
“黃勝,這就需要你們這些一線指揮官多費點心思了。西軍的老傳統不允許被瑕疵玷汙了,該罰的罰,該殺的殺!”
說這話時,沈放眼神冷冽,彷彿變了個人一般。
沈放似做了決斷,道:“這樣吧,咱們挑個時間,與所有將領交換一下意見,順便組織幾次大規模的機動練兵,檢驗一下各軍的反應能力和臨陣判斷能力。”
黃勝站起,拱手道:“頭兒,我這兒沒問題,完全同意你的方略。”
沈放點點頭,道:“這個事須大家一致透過才行。畢竟一旦決斷了,不能有任何一個環節脫節,只要出現了脫節,對西軍是致命的打擊。”
沈放想起了岳飛日後的軍事論斷,兵法之妙存乎一心。
是啊,只要將西軍打造成一個密不可分的整體,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對手,西軍都不會畏懼,只會越戰越勇,越打越強。
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夜已深,各自準備入睡。
“黃勝,還有一事。”
“哦?啥事?”
“李公,李子云他爹現在賴在祝峰山不肯走了,他李家人都是一樣的犟脾氣。”
“當初為了避免李公牽扯到戡亂之案,我命李子云出面,將他雙親和妹妹都請到了祝峰山,好給西軍將士一個交代。”
“如今塵埃落地,李公的嫌疑已消,咱們幾個核心將帥是時候負荊請罪了。”
黃勝一愣,隨即笑道:“頭兒,你是想請李公現身說法吧?”
沈放遙遙一指黃勝,笑應:“你這顆腦袋,我啥都瞞不過你。”
黃勝跟著笑了笑,馬上收起了笑容,道:“唉,打金軍容易,服人心難啊。”
“黃勝,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咱們必須要有取捨,等日後揚眉吐氣了,那些個酸秀才會恨不能將咱們寫在史冊上,塑造成金像供在廟堂之中。”
黃勝眼神一亮。
顯然,頭兒是準備好了要幹些什麼了。
建炎元年,權且用上趙構的年號,八月十五中秋節。
沈放率領著十五支軍隊的指揮使,連同監軍李會,平定軍知軍李邈,通判郭賢,真定知府譚初,天威軍知軍劉德仁等等文武,齊聚祝峰山。
另外一群特殊人物也一併被請到了祝峰山。
信王趙榛,曹歆姐弟。
曹弘之父曹乘,曹氏族人孟縣縣尹曹倉。
李乃雄遺孀及子女。
望北鎮諸寨首領張鐵山、樸雄、陳麻子、大刀劉,以及孔繁熙手下三當家阿力。
鹽山縣尹張浩然。
忠義社義軍首領趙雲等。
就是被關禁閉的馬大鬍子、方大宸也被傅彪放了出來。
此後李會、周世通合計一番,又將楊三多、馬翠花、周世橫、御醫方澤、孫炎、張鐵匠、錢萬財、唐楓林、馮亦福以及戰死將領馬義、王甫成、何鐵柱家屬等等數百人新增了進來。
一時之間,除了駐守在外不能離值守的將領,軍事、民政、後勤等戰線上的功勳頭腦,全部聚集於一堂,共慶中秋團圓節。
軍隊指揮使和知府、知軍、通判們都清楚,這次西軍有史以來的大團聚,名義上是為戰勝金軍擺下團圓宴、慶功宴,實際上還是為了李若水。
有些眼界寬廣的文武甚至能感覺到,沈太尉這次通告全軍的中秋團圓聚會,或許還有更為深遠的意義。
沈放親自帶隊,領著黃勝、伍有才、李子云、李會四人登李若水“家”門賠罪。
李子云自不用說,直接就是九個響頭,磕到額頭通紅。
沈放情真意切的將家國社稷,民族大義以及西軍未來的奮鬥方向向李若水坦言。
伍有才將河北西軍阻擊並擊殺斡離不的數場血戰道了出來,對太上皇、鄆王等宗室之死,大元帥府軍卑鄙做派等細節毫不隱諱的詳細道來。
黃勝本智勇雙全之帥才,由他講述的河東血戰扣人心絃,催人淚下。
至於天子趙桓之死,黃勝同樣沒有隱瞞,死於亂戰而已。
李若水的妻子張氏哪裡見過這等陣仗,早已侷促得將頭顱埋在了胸口。
自己李家何德何能,需要西軍將帥登門請罪。
況且張氏本就不贊同李若水近乎迂腐的愚忠,反倒是愛子李子云頻頻取得殊功,這才是李家祖墳冒青煙的大功德。
李子楓年方十五,已出落得楚楚動人。
她身上遺傳著母親的莊重賢淑,同樣遺傳了父親的節氣睿智。
沈放所言,哪一句是私心所然?
女兒家本就愛八卦,沈放與劉婉孃的佳話被井陘軍民傳頌已久,也傳入了李子楓耳中。
堂堂十萬西軍統帥,成婚之前竟然沒有自己的臥室,能說他竊權叛國麼?
趁著李會勸導爹爹的當口,李子楓悄悄將哥哥李子云拉到自己身邊。
“哥,西軍五虎上將,伍閻王我認得,範二將軍肯定不在此列,還有二人,他可是其中之一?”
李子楓纖纖玉指藉著李子云身體的遮擋,指向了黃勝。
李子云不敢大聲說話,附在了李子楓耳邊小聲偷笑:“子楓,他便是遊奕軍指揮使黃勝,那可是你哥的楷模,率三萬將士阻擊金人國相十萬鐵騎,殺得金軍屍積成山的便是他。”
許是李子云湊得太近的緣故,李子楓禁不住一個顫抖。
黃勝不似伍有才一般稜角分明,眼神蘊含殺氣,他全身束甲,身姿挺拔,面色和藹,倒是多了一分儒雅。
李子楓望向黃勝的眼光似乎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