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弟弟也是被逼出來的無奈之舉呀。”
“走,哥哥我已有一年未與弟弟暢飲了,這就置酒去。”
楊天王完全忘了一年前與劉鐵石兵戎相見的場面,親熱得如同一母胞兄弟。
劉鐵石卻伸手一攔,道:“哥哥可知隨我一同來的道人,那錢道人與李成有過命交情,心思縝密,謀略過人。”
“若事要辦得周全,不引起錢道人懷疑,哥哥反而應當將弟弟捆綁了,丟出城門。”
楊天王訝然:“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劉鐵石附在楊天王耳邊,說了幾句,楊天王當即喝令:“來呀,將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綁了,丟出城外……”
陽穀縣距離梁山水泊不過三十餘里。
依照王憲的謀劃,孔彥舟穿上金甲,登上戰馬,連夜發兵。
孔彥舟留了一手,將硬軍一分為二,留了一百五十騎守在陽穀縣。
別看這三百硬軍人數不多,可能進硬軍的,都是萬里挑一的強悍忠勇之士,他們的裝備也是極好,一人一馬,鐵甲都是冷鍛的精甲,兵器也是上好的精鐵打造。
孔彥舟對硬軍也是慷慨大度,不管是得了錢財或者女人,總要分一部分給硬軍。
黑天半夜裡,孔彥舟、王憲、楊彪等將領分率大軍出發,原野上數條火焰長龍逶迤前行。
按照王憲的方略,大軍要在黎明前抵達西軍擱淺的船隊邊上。
而那些運送木料的車伕和匠人早已預先打造好石炮車構件,就等著拉至運河邊組裝,將西軍的船隊砸成爛泥。
孔彥舟的大軍雖然聲勢浩蕩,這卻不是他所有的兵力,他始終在防範著李成。
李成孔武有力,且野心不小,李成從範瓊的汴京守禦軍中出來後,歸在了大元帥府軍之下。
他曾在劉光世手下任偏校,遭到排擠,又轉至黃潛善麾下,黃潛善不待見他,他一怒之下,帶著幾百死忠進入了京東西路,待康王駐蹕東平時,他正在與此地作亂孫列激戰,經耿南仲推薦做了個大捉殺使。
這捉殺使在大宋軍官序列裡排在最末尾,行緝捕盜匪,治安巡邏之事。
李成本以為自此便進入了大元帥府軍將官行列,結果康王再次移防時,他被丟在了鄆州東阿,無人問津。
李成不甘心,投書大名府留守杜充,可杜充聽聞他是從北方沿邊州縣逃過來的人,直接令孔彥舟當匪寇剿滅。
孔彥舟一邊行軍,一邊思考對付李成的法子。
李成這廝不好相與,若是能假意將他招至麾下,留著斷後對付西軍倒是個好計策。
反正這廝一心想得到認可,若他能替自己擋住西軍,還能考慮在杜留守那兒替他說些好話。
五更,孔彥舟與王憲、楊彪合兵一處。
“稟鈐轄,此地離擱淺船隊不足三里路,再往前船上的西軍該看見火光了。”
“嗯,王都統,大軍原地休息,命楊彪領兵護送差役和匠人運送石炮車至河邊組裝。”
王憲弓身應命而去。
孔彥舟不放心李成,又命一員偏將帶著騎兵前出偵查,務必掌握李成那些天麒軍的動靜。
就在大軍駐紮地不遠處,一個上身光溜的影子從一叢草垛子裡抽身後退,很快就隱入夜色中。
十餘艘海船在黑夜中像一堵牆,矗立在廣闊的灘塗邊上。
阿力浮出水面,連續發出三聲野雞一般的鳴叫,船上馬上有人回應:“可是阿力回來了?”
“是我,別射箭。”
阿力對上了訊號,三兩下游至車船邊,攀上了車船。
林良肱早已候著,衣甲未脫,顯然一晚都沒休息過。
“林指揮使,三里外發現了孔彥舟的軍隊,他們軍中拉著許多大車,車上裝著長長的木頭,不至有啥用。”
“木頭?”林良肱疑惑的問。
“正是,有些百姓裝扮的人用牛車和人力平板車拉著。”
馬山關湊了過來,同樣是疑惑:“孔彥舟該不會是準備搭橋吧?”
林良肱搖頭:“不應該,他沒那麼蠢,他水面上的水兵領教過神臂弩的威力。”
張用也湊了過來聽,他搶著答話:“要不就啟動索道,咱們主動出擊,打他個措手不及。”
此前張用渾身是膽,獨自一人泅水登岸,將孔彥舟佈置的弓弩陣地攪得天翻地覆,掩護船隊脫離了孔彥舟佈下的火船陣。
林良肱與馬山關還以為張用戰死了,結果他毫髮無損的追上了船隊。
張用所說的索道,是林良肱趁著夜色掩護,以繩索和木板在灘塗,搭設的一道木板橋,搭設好之後用泥巴糊上,若不靠近,根本看不出來幾十丈的灘塗裡藏著一副橋。
林良肱聽了張用的提議,還是搖頭:“不,順州軍付出了巨大的傷亡,若要戰,一戰須殲滅孔彥舟。離天亮還有將近一個時辰,還是等等騎兵的訊息吧。”
正說著,江面上又傳來三聲布穀鳥鳴聲。
“是樊家兄弟,快叫他上船。”林良肱有些急促。
沒一刻,一個水淋淋的小夥子來到了眾人面前,正是樊乾。
樊乾來不及抹臉上的水和泥漿,急道:“林將軍,水面上的漁船並非孔彥舟的水兵,他們是李成的兵,李成殺了鄆州城匪首李太子,自立為王。”
“李成是何人?”
林良肱、馬山關與張用幾乎同時發問。
樊乾搖搖頭:“李成是什麼人不知道,昨天傍晚的戰鬥中,卻是他將許大哥打成重傷。”
林良肱驚詫:“許延重傷了?騎兵有沒逃出來?”
林良肱心裡緊張,卻不知他話裡帶著語病,若是騎兵都陣亡了,樊乾哪兒還知曉許延重傷之事。
昨日傍晚許延率騎兵在運河邊、東平湖南岸分別與李成激戰,樊乾因此不能登岸。
等他登岸趁夜摸向兵營時,營中已空無一人。
於是樊乾又去了劉老漢的茅草屋,發現裡面也是空空如也。
等樊乾好不容易尋著了正在渡河的張瓊等騎兵時,已是四更有餘。
是以,林良肱等人一直不知順州軍傍晚時的戰況。
林良肱聽到許延重傷昏迷,還丟了一條胳膊,身子不經意的晃了晃。
可他深知情勢危急,不敢有絲毫懈怠,即刻將馬山關、張用等將領都喚至逼仄的船艙內。
遠在梁山水泊東岸的鄆州城,州衙大廳裡同樣燈火通明。
李成沒等來錢道人、劉鐵石的訊息,卻在三更收到了陽穀縣張天成的訊息。
“孔彥舟連夜發兵?”
張員外家丁低頭稱是。
李成叫人送了家丁一錠銀鋌,打發走了。
馬進笑道:“難怪那夥騎兵都沒了影子,怕是也連夜渡過運河,找孔彥舟的麻煩去了。”
李成也笑了:“孔彥舟這廝想到了投石車,我怎麼沒想到。”
“那不正好,由孔彥舟親自動手砸了沈放的船隊,待沈放的強援知曉了,直接滅了孔彥舟,省得咱們啃硬骨頭。”
李成點點頭:“咱們與沈放的騎兵打了一仗,這才發現西軍確實不是輕易能碰的敵手。既然如此,咱們得改變策略了。”
“哦,咱們不參與麼?那準備了那麼多孔彥舟的軍旗,不白忙乎了?”
“打,當然要打,江面上的戰鬥丟給李昱那些匪兵,咱們天麒軍主力要連夜行軍了。”
“急行軍?去何處?”
“孔彥舟的老巢,陽穀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