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個蠢蛋獸人劍聖就仗著自己的關係一直想訪問這個檔案室來著。"其中一名騎士哼笑道,笑得相當不齒,"明明是獸人,卻格外地囂張呢。而且他身上一股野獸臭味,難聞死了。這群臭野獸為什麼能在人類的地盤撒野啊,滾回去他們的幽暗地域繼續過他們鼠輩的生活不好麼。真想把這群劣等生物的毛皮剝下來當地毯用。"
聽得薩博額冒青筋。
"所以文森特伯爵才會暗中利用自己的關係給那個獸人劍聖添堵,讓他幹啥都備受阻力嗎?看來那個混蛋文森特伯爵也做了一件好事?"
"不過是狗咬狗罷了,兩邊都不是好東西。一邊是在人類地盤上不知好歹的蠢野獸,另一邊是仗著自己貴族身份頤指氣使的混球。啊啊啊啊~~~真是受不了這個東天騎士團,好想轉到霍爾大公爵帶領的南天騎士團去啊。"
"但我聽說霍爾大公爵也是包庇獸人的,不管是人類還是獸人他都一視同仁——"
"然而南天騎士團並沒有幾個獸人騎士,甚至都沒有獸人在基地裡出沒。和這邊總是飄蕩著一股野獸臭味可不同呢。F6號訓練室即使現在能用了,也還殘留著兔子的臭味。"
"啊,你說的是那個總是佔用著訓練室的兔子麼?那傢伙還沒死?"
"沒死,不過據說得了一場大病要做手術,現在還在帶薪休假。真是個混蛋稅金小偷。為什麼大不列顛騎士團要接收這種廢物啊,為什麼還要報銷他做手術的費用啊。他病任他病,把他辭退了、送到哪個沒有人看得見的角落,任他自生自滅不就好了嗎。反正只是劣等種族。"
啊這。這是在說薩博的事情嗎?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都能聽見有人在說他的壞話,薩博只覺得受寵若驚。
"那蠢兔子老噁心了。我也見過他幾次,那混蛋老是說什麼他老媽病了需要醫藥費,騎士團又不肯報銷,所以他必須努力往上爬得到騎士團的重視云云。真的是,裝什麼受害者,演什麼悲情啊。大不列顛騎士團肯接收他們這些劣等種族廢物,他就該謝天謝地了。還出錢給他老媽治病?真以為這裡是慈善機構麼。"
怎麼感覺…越說越過分了呢……
話說回來這群騎士到底什麼時候走啊,該不會賴在這個檔案室不走,聊天聊一個晚上吧?
"我可以殺了他們嗎?"一個極小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佩恩那邊已經是殺意滿滿。
"別管他們,他們只是一群光說不練的傻子,他們的話傷害不了任何人。"薩博安撫道。現在要是對這群騎士出手的話,絕對會導致響警報的。
"那傻.逼在做什麼白日夢呢?劣等種族那麼努力有什麼用?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被重用的啦。我們這些人類的普通人尚且要和貴族們競爭,他這些蠢獸人連和人類普通人在同一水平上競爭都沒有資格,談什麼往上爬?如果騎士團放任劣等種族受到重用,人類貴族大人們的面子往哪裡擱?"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道理從這群傢伙嘴裡說出口,讓人格外不爽。
"說到底,老媽生病了任她去世不就好了嗎。他們這些獸人幾千幾百年來不都這樣放任著嗎。反正他們的繁殖能力和蟑螂一樣強,該死死該活活,要遵從自然法則才行啊。如果獸人不適當地多死一點,這些氾濫的野獸是會威脅到人類社會的。"
薩博有點受不了了。最受不了的還是他必須在這裡聽這群該死的大不列顛騎士放厥詞。既不能逃離這裡,也不能趕他們走。這是什麼精神酷刑。
再話說,為什麼騎士團裡的人都這麼"惦記"著薩博啊?他明明已經至少一個月沒來艾爾森堡了吧?是因為艾爾森堡裡多了個虎人奧賽羅在晃悠,騎士們才額外"惦記"起薩博來嗎?
是因為奧賽羅劍聖的身份高不可攀,他們不敢多說奧賽羅的壞話,所以才把怨恨都發洩在另一個獸人——薩博的身上?
"……我們還是做點什麼吧。"那群騎士還在喋喋不休,完全把檔案室當作他們的聊天室了,佩恩終究是忍不住勸道,"且不提聽這群混蛋說話會被噁心到。我是以維修工的身份混進來的,長時間離開崗位會引人懷疑。"
他是對的。而且這群大不列顛騎士完全沒有離開這個房間的打算,薩博都快失去耐心了。
"我用【睡魔】搞點小動靜,讓他們以為房間裡鬧鬼吧?"
"……不,我來處理,你稍微退後一點,離通風口遠點兒。"薩博答道,"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叫出聲來哦。"
"你打算幹什麼?"
"嘛……你看著就行了。"灰兔人青年(現在是老鼠)回道,然後開始"施法"。
沙沙沙沙~
一陣蠢動聲自通風口的深處傳來。
"……慢著。你們有沒聽見什麼?"騎士中有一位聽覺比較靈敏的突然說。
"我也聽見了。像是有什麼……蟲子在爬的聲音?是白蟻嗎?"
"這裡的檔案櫃全是金屬製成的,白蟻啃什麼啊?"
"但是我聽說有一種魔獸化的白蟻會啃食金屬。"
"胡說八道!裡歇爾,你都市怪談看得太多了。以後少看點垃圾短影片吧!"
怎麼都是短影片的錯?雖然手機軟體上刷的短影片確實都是沒營養的垃圾。
"等等,我可能知道那是什麼——"其中一名騎士鐵青著臉望向聲源的方向。
"那是——"另一名騎士也開始變臉。
"那居然是——!"第三名騎士的臉色已經變成慘白。
"蟑螂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數百隻"C"從通風口中一起湧出,那三名騎士直接被嚇得落荒而逃。
"C"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們有上百隻,而且這上百隻"C"攻擊性極高,從通風口中湧出的瞬間就朝著騎士們臉上飛撲,大有想鑽進他們盔甲的縫隙裡的意思。
會鑽盔甲縫的蟲子都是可怕的。天下間沒有騎士不害怕這個,薩博最清楚這一點了。只要有一隻"C"鑽了進去,騎士們就恨不得馬上把盔甲全脫掉,做一次全身消毒。
"逃、逃跑了嗎……"佩恩也鐵青著臉從通風口的深處爬出。蟲群剛才是在他面前經過的,那種體驗會讓人做噩夢。
"姑且是趕跑他們了。你快把檔案拍攝完畢,然後開溜吧。"薩博催促道,"溪流,我們繼續放風。"
"不陪小蟑螂們玩嗎?嘻嘻嘻~"
不愧是貓,你還真不怕"C"啊?
"我會讓它們疏散到外面去。"薩博用能力給"C"們下命令,讓蟲群在走廊上擴散並索敵。
"讓我記一下筆記。以後絕對不能隨便招惹你。惹怒了你可是要被蟲群報復的,你這個蟑螂王。不對,現在是鼠王嗎。"佩恩一邊翻閱檔案一邊吐槽道。
"你少廢話,趕緊工作。那群騎士大吵大鬧的已經引起了騷動,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然而等那群人帶著滅蟲噴霧慌慌張張地趕回來時,佩恩已經把檔案複製好,人都跑遠了。
幾分鐘後,死神佩恩從最初的通風管道口爬出來。
"你在這裡幹什麼?"一名黃金騎士已經在那裡守株待兔,板臉死盯著佩恩。
"噢,先生。我在驅蟲。"佩恩氣定神閒地從身後拿出一瓶殺蟲噴霧,"我發現電力系統的線路有不少被蟲子啃咬得破損嚴重的,為了保險起見就爬進管道里稍微噴了一下這個。"
"果然是你乾的好事……"那名黃金騎士一臉怒容,彷彿要把佩恩生吞活剝,"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嗎?就是因為你未經允許亂驅蟲,大量的蟲子從通風管道里跑了出去!附近好幾個房間都被蟲子襲擊了,鬧出了好大的騷動!甚至還有騎士的宿舍裡湧出蟲子,把他們嚇得大嚷大叫的!"
"那、那可真是災難呢,節哀順變吧~"佩恩在全力地裝傻。
"節哀你個頭啊!誰讓你在這裡自作主張的?騎士團讓你來維修線路的,沒讓你驅蟲!你知道我們為了平息騷動,都費了多大功夫嗎?!"
"但是總不能放著蟲子不管吧。線路都被啃咬得不成樣子了哦,再這樣下去會造成大面積的電網癱瘓哦?"
"你發現問題,回去報告情況就行。你修你的線路就行,驅什麼蟲!騎士團瞭解到情況後自然會派出專業的驅蟲人員來驅蟲的!那是別人的工作,和你沒有關係吧!"
"真的嗎?為什麼我總覺得各種流程審批下來,你們大概得等半年之後才能聘請專業驅蟲人員來辦事?等上半年的話,這裡的線路早就被蟲子啃乾淨了哦?"
那名黃金騎士楞定了幾秒:"嗯…雖然很氣人,但這事…無法否認……"
很明顯他們也一直深受官僚主義之害,這可比蟲害嚴重多了。
"那個,驅蟲工作的錢得另算——"佩恩繼續道。
對方瞬間炸毛:"啥?你還敢問我們要錢?!在惹出這麼大的騷亂之後,你小子還敢問我們要錢???"
佩恩那邊還在上演著鬧劇,而薩博這邊已經和溪流一起沿著最初的秘密通道撤退了。他們的行動神不知鬼不覺,一切都進展得相當順利。
當然,讓蟲子到處大鬧的也是薩博。因為只讓那個檔案室湧出蟲子會很顯眼。但如果把它變成人為製造的大騷亂,情況就截然不同了。佩恩那邊也是做好了捱罵的覺悟在演習,就讓他捱罵去吧。
"溪流,回去之後就得洗個澡上床睡覺了哦,你今晚有夠晚睡的了。"薩博叮囑道。
"溪流今晚可能會興奮得睡不著哦,嘻嘻嘻。"小貓仙靈竊笑道,"潛入作戰太好玩了啦,就像真正的特工那樣,嘻嘻嘻。"
"你就知道玩。"薩博假意責備道。
幸好溪流沒把事情搞砸,有好好地輔助薩博他們。就算愛玩,溪流也是個聰明能幹的好孩子呢。
因為回程路上沒啥好玩的,溪流明顯加快了速度。他在城市的屋頂上到處亂跳,甚至能用念動力飛行一小段距離。依靠速度上的驚人優勢,他們很快就回到旅館了。
"到這裡就可以了,我先解除對這隻老鼠的控制吧。溪流你別傷害這隻小老鼠哦,它畢竟幫助了我們這麼多。"
"好噠。小老鼠也挺可愛嘛,雖然看著挺可口。"
"不要吃掉。城市的老鼠身上很多奇怪的寄生蟲的。"薩博沒好氣地說,然後就解除了能力。
事實上,溪流既是勇者也是仙靈,能免疫絕大部分的疾病和寄生蟲。儘管如此,讓小貓咪吃掉骯髒的下水道老鼠,感覺還是不妥。
薩博從床上爬起來,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溪流也從窗外鑽了進來,嬉笑著。
"你剛爬完管道,一定要去好好洗個澡再上床睡覺哦。"灰兔人青年不嫌麻煩地再次提醒道。
"薩博叔叔好狡猾啊,髒活累活都由溪流來代勞,你自己就躺在旅館的床上偷懶。"小貓仙靈捂嘴壞笑道。
"我的能力是這樣我也沒辦法呢。這樣吧,我們明天在倫敦逛街,我帶你吃各種好吃的作為獎勵?只要不是太貴的玩具,我也可以給你買哦。"
"真的可以?溪流想要大~~~毛絨抱枕!"
把語氣拖得這麼長,抱枕到底得有多大?
"買是可以買,但你可不要搞一個比床還大的抱枕啊。那種東西放在床上太佔地方,睡覺都沒空間了。"
"嘿嘿嘿,抱枕可以當床用嘛!"
"不好好睡在床上,醒來的時候會渾身痠疼哦。總之給我適度而為啊。"薩博半開玩笑地回應。生命力頑強的貓仙靈,應該不會落枕吧?
"知道了啦,嘿嘿~"
雖然這孩子完全就沒有聽進去的樣子……
"回來了嗎。"有誰在敲門,是虎人劍聖奧賽羅的聲音,"薩博先生,我有事想跟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當然。"薩博轉頭看著溪流,"你一個人能洗澡吧?一定要好好把身體洗乾淨哦,城堡的管道真的好髒的。"
"知道了啦,薩博叔叔真囉嗦!"小貓咪壞笑著跑進洗手間。
薩博也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走出門外回應奧賽羅:"有什麼事?"
"資料已經順利回收。然後我有點事想說。在這裡不太方便,我們到天台上去吧。"
"也好。但為什麼是對我說?這次的任務和我沒什麼關係吧?"
"總之先跟我來吧。"奧賽羅一臉嚴肅地答道,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薩博聳了聳肩,跟上。
這並不是一個大型的五星級旅館,它樓高也就十層,走一下就到樓頂了。
倫敦的夜晚依然瀰漫著霧氣,空氣中有一種微弱的煙燻味——那是混雜著煤炭味、汽車的尾氣味道、香菸的氣味以及從下水道腐臭的,複雜的氣味。
"首先,我必須宣告。我即將告訴你的情報可能會改變你的一生。"到了四下無人的地方,奧賽羅才緊繃著臉說道,"真相併不總是一種祝福。它也可以成為困擾你一生、揮之不去的詛咒。這種詛咒本來只由我來承受就好,你沒必要深陷其中。
但是這事和你有關。你也有得知真相的權力。我覺得我無權剝奪你這份權力。
所以我把選擇權交給你。由你來判斷吧。
你想知道真相嗎?
還是說,你希望對這件事充耳不聞,讓真相永遠石沉大海?"
"說得這麼誇張……它是這麼嚴重的事情嗎……"
"嗯。挺嚴重的。真相會震碎你的三觀,會讓你希望自己從未出生過。就是這種程度的真相。"奧賽羅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是我最後的警告了。有些事情可能永遠不要知道最好。"
"就算你這樣說。你這說法不就是故意要勾起我的好奇心麼。"薩博不禁苦笑。
被奧賽羅如此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通,不管薩博最後怎麼選擇,他的心裡肯定會永遠有一根刺吧。然後不管他現在怎麼選擇,他日後還是會忍不住去追尋真相吧。
所以奧賽羅給的選擇約等於沒有選擇,不管薩博怎麼選擇,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我是認真的。我希望你也認真地考慮清楚才回答。人有時候不能僅被好奇心驅使而行事,好奇害死貓啊。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碰觸那些不可碰觸的物事,也是一種生存之道。"
……這傢伙,是徹頭徹尾的傻子吧。如此耿直的人,在這個時代不應該早就絕種了嗎?
"……你就說出來吧。"薩博搖了搖頭,"如果你調查過我的話,你會發現我早就【死】過一次了,我現在是以德魯伊的身份重生。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並不能影響我,它差不多是我上一輩子的舊事了。"
虎人大漢陰沉著臉:"如果你堅持的話……"
奧賽羅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遞給薩博一疊剛列印出來的檔案,"這就是你想追尋的真相。你自己看吧。"
這個應該就是佩恩潛入艾爾森堡的檔案室,用微型攝像頭拍攝到的資料了。這次的行動如此大費周章,最終卻僅為了讓薩博獲知真相?
灰兔人青年漫不經心地接過那疊檔案,在首頁上快速地掃視了一眼。
【人物檔案】
姓名:萊雅.F.亞德莉娜,代號【芳汀】
職階:白銀騎士
所屬:第七特殊情報部隊【監察眼】
狀態:身故
……欸?
這是……"芳汀"的檔案?芳汀???
薩博當然記得自己的母親叫什麼名字。但是,芳汀?她是大不列顛的白銀騎士?而且那還是個行動代號?老媽的真名居然是"萊雅.F.亞德莉娜"???
一連串的問號開始從薩博的腦海中冒出,如同無風海面下的激流暗湧。
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薩博抖擻起精神,繼續往下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