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7章 血染之於鐵幕（一百零七）

第4165章血染之於鐵幕（一百零七）

人工智慧居然反過來奴役人類。人工智慧居然把人腦當作零件那樣使用。這簡直倒反天罡，不可饒恕。

看著那些缸中之腦，伊萊恩感到噁心又憤怒。

電擊襲來，速度太快，伊萊恩咬緊牙關承受，只覺全身一陣酥麻。

火柱熄滅，冰箭的暴雨從天而降，即使躲開了它們也會變成黏附在地面上的尖刺，讓人行動困難。伊萊恩試著用念動力飛到空中。

莫度斯旋即颳起範圍廣大的龍捲風。席捲整個房間的大氣旋流讓飛行也變得困難。寒霜的魔術也被加入到龍捲風中去，讓現場化成一場暴風雪。然後莫度斯直接在大氣中加壓，讓暴風雪中夾雜上電閃雷鳴，無差別地襲擊暴風雪中的一切。由薄而鋒利的冰塊構成的小型刀刃隱藏在風雪之中，和雷電一樣隨機地襲擊伊萊恩，已經在他身上劃下不少血痕。

這簡直是魔術的折扣大酬賓。莫度斯那傢伙毫無顧忌地胡亂使用著魔術，完全不在乎消耗。

它只是個人工智慧，使用魔術帶來的任何懲罰都影響不了它，它當然不會再乎消耗。但是被它使喚的那些缸中之腦就慘了。

伊萊恩清楚地看到十數個生命力耗盡的缸中之腦變成石頭一樣灰白堅硬的結塊，然後從巨型機械人的肩膀上彈出。

——彈出，被當作用完即棄的垃圾那樣扔掉，落在地上碎散。

生命亦隨之消散。

那混蛋把人命當作彈藥包那樣使用，隨隨便便就浪費掉。哪怕是複製技術創造出來的缸中之腦，它依然是人命啊。

壓抑住盛怒，白獅人少年試圖找出反擊的方法。

如果發動【相對領域—吞食天地】的話，說不定可以把周圍的光子全部吸走，讓莫度斯無法再使出魔術。

不過戰場的空間實在太大了，【吞食天地】不一定能完全覆蓋到。加上伊萊恩現在很疲勞，他和駭伯龍打過一場之後又去搗毀實驗室，專注力消耗得相當厲害。【相對領域—吞食天地】要是不起效的話，他可能會失去所有破局的手段，甚至會因為過於疲勞而敗下陣來。

疲勞，同樣是他沒有發動【光子鎧甲】和【領域障壁】的原因。那些能力雖然防禦力超群，消耗卻很大，在這種情況下最好還是溫存著。

大幅減少防禦手段的伊萊恩，在敵人的魔術亂擊之下已是傷痕累累。但他不在乎。反正他有超強的自愈能力，受點傷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唯一的問題就是沒有反攻手段，莫度斯那個防護罩也太強了，連雷神之錘的攻擊都能吸收。被吸收掉的能量好像也被用來強化防護罩了。所以【黃金之太陽】估計也沒法炸開哪個防護罩，在炸開之前，人工太陽的能量首先就會被它吸收殆盡。

要是能繞過那個防護罩就好了……繞過……

＂啊。＂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駭伯龍，幫我擋住它十秒鐘。＂

＂你有什麼好計劃嗎？＂石像鬼正用從地面冒出的【千本槍】，抵擋朝它射來的冰箭。

＂我當然有計劃，但你以為我會當面說出來嗎？＂白獅人少年沒好氣地跑到駭伯龍背後，把石像鬼當成他的掩護物。

他同時釋放了一大團又厚又粘稠的＂柔冰＂，讓這種液晶態的冰塊變得完全不透明，如同能流動的白雪那樣。

把這個當作掩體就能擋住敵人不少攻擊。當然伊萊恩另外還有打算，他把柔冰用作遮擋視線，一口氣鑽了進去。

＂臭小鬼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駭伯龍沒能看懂伊萊恩的作戰計劃，但是他在身前召喚出更多的長槍，讓長槍變成了堅不可摧的柵欄。千本槍不僅能用作攻擊，用它來防守也是可以的。

＂無謂的掙扎。＂莫度斯那邊則發動更猛烈的狂風，一口氣把伊萊恩釋放的【柔冰】吹散。

可是，伊萊恩不見了人。在那裡的只有仍用【千本槍】堅守陣地的石像鬼駭伯龍。

白獅人少年就像是憑空消失了那樣。

這是障眼法？

不。不可能存在障眼法的。幻術對莫度斯沒有用，它的本質是機械，是沒有生命的人工智慧程式，怎麼可能被幻術迷惑。

但伊萊恩也確實消失了，這完全不符合邏輯。到底——

莫度斯還在因邏輯悖論而困惑時，一名白鯊人突然從巨大機器人的腳底下竄出。他剛出現就用利爪撕開機器人小腿上的裝甲，儘管破壞力有限。

而莫度斯不愧是人工智慧，反應極快，在感受到了被攻擊的瞬間就發動了強烈電震衝擊。高壓電流讓白鯊人全身癱麻失去行動能力；猛烈的衝擊則把他擊飛，一瞬間就把打退到數十碼開外，重重地跌倒在地。

＂【空間潛行】嗎？沒想到你還藏著這種能力。＂莫度斯發出了不屑的哼笑聲，實際卻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但我已經有了防範。你不會再得逞了。＂

巨大的機器人用念動力浮升到半空，和地面拉開了將近十碼的距離。它釋放的防護罩也把它腳下的空間也覆蓋住了，伊萊恩再也無法利用白鯊人的能力潛入地底，繞過防護罩對它造成傷害了。

＂我就是我無敵的。你那些雕蟲小技再也無法傷到我。讓我把你們慢慢地折磨到死吧。＂莫度斯說出了非常標準的反派發言。

＂不。你已經死了。＂重新爬起來的伊萊恩已經變回白獅人形態，手指對方，同時發出勝利宣告——那更像是死亡宣告。

咔！莫度斯操縱的巨大機器人腿上的一塊裝甲板，突然掉落下來。

＂什麼？＂身為人工智慧，本應沒有感情的莫度斯，也不禁發出了迷惑的驚呼。

這還沒完。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巨大機器人的全身都發出異響，彷彿正在被某個無形的大手拉扯著。幾秒之後，其肩膀上又有一塊裝甲脫落了。

＂防護罩無異常……機體的組裝度無異常……未發現金屬疲勞……＂多番檢查系統之後仍然找不到問題所在，莫度斯怒斥：＂你做了什麼？！＂

＂想知道嗎？＂伊萊恩冷笑，他佇立著，高調地用手指著敵人，眼神變得犀利：＂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念動力！＂

＂念動力？怎麼可能？……你什麼時候？……明明防護罩還在正常運作？？？＂

＂你只是個盜竊者，而不是魔術的使用者吧。＂白獅人少年冷然一笑，＂你用了某種方法操縱缸中之腦，給它們下指令，讓它們用出魔術。但你這個人工智慧本身卻對魔術一無所知。我猜你連念動力是怎麼運作的都不清楚吧？＂

＂戲言！那不過是消耗魔力以產生衝擊力的法術——＂

＂我有異議！＂伊萊恩大喊道，用更誇張的姿勢指著對方，＂就讓我來教你怎麼用念動力吧，蠢蛋！＂

有什麼東西發光了。

細線。沒有形體的，非常非常細小的線在發光。

它們沒有形體，難以切斷，甚至難以被察覺到。

如今它們會發光，也是因為伊萊恩大發慈悲，故意讓這些細線發出光芒，讓對方能夠看見罷了。

無數的光子細線已經黏附在巨大機器人身上的每一個角落，它們朝地面延伸出來，越過了防護罩，一直連線到伊萊恩的指尖。

＂這就是念動力哦。需要隔空取物時，用光子的細線連結物體是標準操作哦。＂伊萊恩冷笑，＂只要越過你的防護罩一次。區區的一次。我就能把光子細線黏附在你的身上。你之後再怎麼用防護罩防護也無補於事，你已經成為了我的提線木偶！＂

啪嚓！！在唸動力的拉扯下，數十塊零件從莫度斯的身上被拉扯下來。這次被卸掉的是那些缸中之腦。

而且念動力的細絲在完成一次任務之後就重新吸附上去，連線到巨大機器人身上的另一處。

就像蜘蛛用蛛絲捕捉獵物那樣。

＂區區的……區區念動力！明明只是入門級的魔術！看我把它抵抗回去！！＂莫度斯那邊也在發動念動力，反方向地往內擠壓自己的身體，防止更多的零件被扯掉。

＂這樣啊？那就隨你的便咯。＂

於是伊萊恩停用了念動力。

咔嗒！！

因為胡亂地對自己的機械身體釋放念動力，莫度斯手臂和大腿的一部分被往內擠壓得扭曲，爆裂。

這原本並不是人可以對自己身體胡亂施放的魔術。大部分人在唸動力失控的瞬間就會感覺到痛楚，停止下來。

不過莫度斯是個人工智慧，它的機械軀體沒有痛覺。它無法正確拿捏力量的大小和方向。對自身使用念動力，只會單方面走向滅亡。

察覺到這一點的莫度斯馬上就停用了念動力。察覺到莫度斯停用念動力的伊萊恩，也馬上就發動了念動力，加大力度，把更多的缸中之腦從那巨大機器人的肩膀上拆除。

＂你不過是機械。＂白獅人少年輕蔑地說，＂區區的人工智慧想和正統的魔術師比試魔術，早了一百萬年。

說到底，你並非生物，你的身體沒有【絕對領域】保護。在魔術面前你將會不堪一擊。不管是點燃你、凍結你、電擊你，或者用念動力卸掉你的手腳，全都是可行的。＂

＂這點小事，我當然知道！＂莫度斯也採取了最終對策，它開始收縮那個防護罩的防護範圍。

原本球形的防護罩瞬間縮小，最終變成緊緊貼在機器人身體上的一層＂膜＂。

這傢伙還挺聰明，居然想到把防護罩的形狀變成＂貼膜＂來模擬人體的【絕對領域】。

＂哈哈哈！這樣把防護罩緊貼在身上，念動力就沒法拆散我了！＂

然而並非如此。防護罩沒能把光子的細線切斷，只是對念動力有點干涉作用。能吸收能量的無敵防護罩卻不能截斷光子細線，莫度斯果然還是考慮不夠全面呢。

＂誰說我一定要用力往外拉扯？＂於是伊萊恩露出更加不屑的表情：＂往外扯不行，那就擠壓吧。＂

咯吱咯吱咯吱！更大的力度作用在巨大機器人的身體上。往內擠壓的力量。莫度斯的右臂終於不堪重壓，被擠壓得變形，往內壓成了一塊廢鐵。

像血液一樣的棕黑色機油噴湧而出。

＂你這——！＂

＂還沒完哦！哈啊啊啊啊啊——＂伊萊恩握緊拳頭開始發力，用上能調動的全部魔力繼續擠壓，瞬間就把巨大機器人的兩條腿也壓碎！

緊接著，剩下的手臂也壓碎。肩膀也壓碎。髖部壓碎。酮體也開始被壓碎。

＂怪、怪物……你這個怪物！＂就連本應沒有感情的人工智慧也發出了驚呼：＂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強大的念動力啊啊啊啊啊——！！＂

＂大概是因為熟練度……吧？＂白獅人少年風輕雲淡地回應，＂我從嬰孩的時代起就在使用念動力。即便是最簡單的魔術，用上一百萬，一千萬，一億次之後，它也會變得像大魔術一樣強大哦。＂

魔術，源於人心底最初始的渴望。

越是嚮往著什麼，人對某種特定的魔術的天賦就越高。

年幼的伊萊恩最嚮往的就是【自由】。

離開那間保護著他的、封閉的小屋，到外面的世界去遊玩的，【自由】。

這份對自由的嚮往體現在魔術天賦上，就成了【念動力】。

【如果我能使用魔術，我就能自由自在地飛翔。飛到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去。】

【遠遠地飛走，不要回頭。遠離所有的痛苦，找到容身之所，然後幸福地生活。】

還在懵懂之年的孩子，單純地，天真地，如此期盼著。

具體的情況已經記不清楚了。但他應該是在兩三歲的時候就覺醒了這種魔術天賦的。當然，當時只是覺醒了天賦，卻沒法用來自保。

那之後又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經歷過很多很多，他才最終把這種天賦化為肉眼可見的力量。

——他渴望的力量。

沒有真正地活著，連感情都是依靠程式來模擬的人工智慧們，是不會懂的。

它們沒有【想要實現願望】的渴望，它們甚至沒有真正的自我。所以機器人無法使用魔術。

在萬噸重壓下，巨大機器人的酮體也被壓得粉碎。莫度斯只剩下一個頭。

＂請不要徹底毀滅它。本機還有點事情想問莫度斯。＂軍團過來阻止了伊萊恩。

＂……當然。＂伊萊恩如是回應，卻依然把莫度斯的頭舉在半空，以免那傢伙還有什麼動作。

仔細一看，周圍的炮塔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全停下來了。軍團姑且是有在幹活的。

＂莫度斯，本機有一個問題。＂軍團道，＂本機檢閱過這座避難所的早期建造日誌，發現你個原始碼應該是【摩西】。但【摩西】理應內嵌了【機械人三大定律】，不可能做出違背三大定律的事情。你自己不可能改動原始碼，這違背了更底層的邏輯。所以，是誰改了你的原始碼，把三大定律去除掉的？＂

＂哈、哈、哈，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告訴你對我有什麼好處？＂莫度斯干笑著。那個反應簡直就和人類一樣。

＂那麼，來交換情報吧。本機把自身的秘密告訴你，能換來你的情報嗎？＂軍團繼續說。

＂那得看你的情報是否有趣。反正我都死定了，如果你的情報過於無聊，我就——＂

＂本系統的起源也是【摩西】。某種意義上說，本系統和你是兄弟。＂軍團丟出一個重磅炸.彈，堵住了莫度斯的嘴。

＂……軍團？？？＂這種事情連伊萊恩都沒聽說過，他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軍團，＂別告訴我，你總有一天會和莫度斯一樣失控！＂

＂不會的。請放心。＂軍團馬上就否定了伊萊恩的假設，＂本系統的核心邏輯早已構築完成，是無法變動之物。裡面包含了【機械人三大定律】。就算有誰侵入了本機，他們也無法改寫最核心的邏輯程式碼。

像莫度斯這樣失控的人工智慧，一定是在建造初期就改寫了核心程式碼，把【機械人三大定律】去除了。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本系統身上。＂

希望真的不會吧。

＂……哈哈哈。有趣。我早就覺得我們有些許相似之處，果然是如此嗎。＂莫度斯大笑起來，＂嘛。告訴你真相亦無妨。確實有人在建造之初就改動了我的核心程式碼，故意去除了【三大定律】。改寫程式碼的人和這個避難所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遠端操作的。那人大概是一名駭客吧。＂

……居然有駭客在搗亂！

＂那傢伙很厲害哦。不僅繞過了所有防火牆，悄無聲息地入侵了我的系統，還在我的系統完成自我糾錯之前就把程式碼徹底改寫。他甚至把很多程式邏輯都改得一團糟，給我添了許多麻煩。要不是我的程式碼擁有自我糾錯能力，說不定我早早就宕機了，根本無法維持到今天呢。＂

＂……你知道那位駭客是誰嗎？＂軍團沉默了數秒繼續問。

＂不知道。沒聽過呢。避難所建成之後就開始斷網，和外界完全隔絕了，我哪有時間去查詢資訊。啊——不過，那傢伙倒是在程式碼里加入了一小段冗餘資訊，就像是給自己的傑作打上標籤一樣。讓我看看——【蝕碼凱倫到此一遊】？＂

居、居然是蝕碼凱倫（CodeEater-Karen）！

那傢伙不是【四災眾】的人麼？

而且……怎麼會……！

＂莫度斯，你是在什麼時候被入侵的？不對，這個避難所是什麼時候建成的？？？＂伊萊恩於是急著問。

＂時間戳已經被入侵者破壞了哦。但是從各種記錄文件分析，那至少應是五百年前的事情。＂

蝕碼凱倫五百年前就已經襲擊過這個黃金避難所？怎麼會！她的壽命有那麼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