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背後是哀傷,於她而言,活著等於苟延殘喘,活著等於想死都死不了。
樹長千年,樹根遍佈整個鎮子,換句話說,鎮子與老嫗早已融為一體。她是妖,卻沒有了妖丹,故而感覺不到妖氣。她大仇已報,沒有怨,沒有恨,也生不出怨氣,祟氣。他們在客棧裡看到的濃霧更像是瘴氣,雖有微毒,卻不致人性命。
慕笙:“為何是豬?”
老嫗:“大概是因為一句罵人的話,豬狗不如。若將他們變成狗,這座陣子就會被狗佔據,久而久之,勢必引人注意。豬可食之,多多益善,也算是他們為這個世間做的最後一點貢獻。”
老嫗說著,隱入霧氣中,待霧氣消散,整個鎮子恍若什麼都沒發生。慕笙輕輕撞了撞沈渡,
說:“不用去豬蹄店了,她快死了。”
沈渡:“.……”
慕笙:“三界互有規則,一旦違背必遭天譴。她死不了,卻也無法像從前那樣活著,於是想到了天道。利用術法,將人變成豬,表面上是執念作祟,懲惡揚善,實則是一心求死。”
天雷滾滾,隨著數道閃電劈下,整個吊頸山化為火山。更夫急敲手中銅鑼,驚醒了睡夢中的小鎮居民。看到山火蔓延,不用發話,自顧自地組織起來。剛把人聚了個七七八八,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壓制山火。
那場雨,足足下了兩個時辰,天亮後,整個吊頸山化為焦土。勘察時,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想起,此處曾生長過一株千年榕樹。不知何故,榕樹突然枯死,枝枝蔓蔓,都被鎮上的人拖回去當柴火燒。
一場山火,讓榕樹的樹樁重現地面。那個地方,剛好是柴氏豢養小豬,蓋石屋的地方。除了樹樁,還有一具白骨。白骨呈跪臥狀,像是在贖罪。
馬車經過柴氏豬蹄店,店門緊閉,掛了轉讓出售的牌子。問了隔壁掌櫃,說是柴氏準備離開鎮子,帶兒子返回祖籍。
離開鎮子時,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雨後的焦土味。撩起簾子,看向吊頸山,慕笙道:“她的朋友會不會是一隻豬妖?她能活下來,不全然是因為樹的關係,而是因為她的朋友。鎮子上有那麼多的人,為何獨獨選中柴氏?或許是因為柴氏救下的那隻山豬是豬妖的後輩。”
“別想那麼多了,你又不是寫話本子的。”沈渡握住她的手:“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山火燒了半夜,鎮上乒乒乓乓都是聲音,他的笙笙被擾了一夜,白日定會犯困。拍了拍腿,體貼地墊上一塊兒方形的墊子:“睡吧,到了休息之處喚你。”
一路無事,日夜兼程到了青州府。青州府畢竟是州府,比著安平縣富饒許多。趕了一整日路,車馬都疲累非常,尋了客棧早早歇下。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在客棧用了早膳,分頭去打探常家和私鹽的事情。
慕笙特意換了一身舊衣,與易容喬裝過的沈渡去了貧民巷。衣食住行,事關民生,柴米油鹽問富人是問不出來的。只有窮人才會關心今日的米價多少,哪家的糧油便宜,鹽巴可以多買些。時間還早,貧民巷裡進進出出都是人。觀察了一陣兒,選了個看似精明的,向他打聽起附近的藥房。
“不瞞大哥,我夫君這病是少鹽造成的,問了許多大夫,都說無藥可醫。”慕笙驀地紅了眼圈兒,咋看咋像那種六神無主的小媳婦兒。她往那人手裡塞了一粒銀子,委屈道:“夫君是家裡的頂樑柱,患了病不能不醫。公婆賣了家裡的牛,才湊出一些銀錢,讓我夫妻二人來州府尋醫。然路上遇見強盜,銀錢被搶去大半,夫君的臉還給毀了。既然來了,總得尋個大夫看看才是,不知附近有沒有那種醫術不錯,看診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