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信輕輕撫袖子：“太子殿下高瞻遠矚，宏圖令人敬佩。只是……賦稅分攤依四國人口比例而定……”
他微微一頓，將目光投向秦乾，“我扶桑地狹民寡，人口遠不及大夏及燕國，若按此例分攤長期賦稅，恐力有未逮，不堪其負。還望殿下再三斟酌。”
說著，他略顯鄭重地將鄭山河簽署的國書推向桌子中央“此為我皇鄭山河陛下所允之條款細目，內中亦有關於賦稅之議，還請殿下參詳。”
細心的目光能在國書末頁瞥見一行小字：“允扶桑地方幕府承包富礦開採權二十年，賦稅優惠……”
這正是秦乾借司靳山之手埋下，用以安撫甚至暫時收買山田信等本土派的關鍵棋子。
未等秦乾回應，烏烈·鐵勒已然出聲，聲音如戰鼓鏗鏘，帶著北蠻特有的直率：“賦稅細款如何，鐵勒暫時不懂！但秦乾太子方才承諾的聯合防務，我烏烈.鐵勒信！我只想再問一句：既然四邦一體，兵甲共享！我北蠻勇士悍勇不懼死，但草原缺鐵，鍛不出好甲冑，更別說那能開山裂石的神雷火器！若有強敵環伺，這鍛造法門、火器技藝，聯邦軍令堂允諾共享，是否也能儘早落到實處？總不能讓我草原的勇士拿著彎刀去抵擋敵人的銅牆鐵壁吧？！”
他目光灼灼，盯著秦乾，又掃過默然的司靳山和心思各異的燕國君臣。
秦乾臉上帶著一種老謀深算的笑容：“烏烈.鐵勒可汗莫急，山田大人所慮亦在情理。本店下倒有一議：賦稅分攤比例或可在初期有所浮動優惠，體現聯邦互助之誼。”
他話鋒一轉，如同毒蛇露出了精準的獠牙：“至於烏烈可汗所言之鋼鐵火器之憂……眼下，倒是有一項兩利之事或可解其急。扶桑所擁幾處優質鐵礦，儲量頗豐，品質上佳，只是開採提煉需時。”
他看向山田信，聲音帶著撫慰與誘惑：“山田大人，你們上皇陛下所允條款中那富礦的象徵性賦稅比例極低，僅為便利國內開發之權宜計。”
“如今既入聯邦，共享資源本為宗旨。本店下的意思意，不妨將此項‘象徵性賦稅’之優惠年限，自願主動延長五年！以表示示扶桑與諸邦共享資源、一體共生之誠意！其所增產之鐵材，優先輸向北蠻，以解可汗打造軍械之燃眉之急，助其固守北境，亦便是穩固了聯邦的脊背！”
“更可解我扶桑部分稅賦壓力之困局，豈非兩全其美？”
山田信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輕輕敲擊，精密的算盤在心中飛速撥動。
那二十年的富礦專營權本就是從天而降的巨大餡餅，秦乾提出的這個建議，看似讓步，實則主動出讓部分長期收益換取政治信譽和資源變現的方案，既能極大緩解眼前的賦稅壓力，又能示好聯邦，還能搭上大夏推動北蠻軍備的車輪，避免扶桑被邊緣化，更在皇產司大權被拿走的當下，保住了對礦山的核心控制權…
這筆賬，雖然肉痛，但總體算下來，未必吃虧。
他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緩緩頷首：“太子殿下此議…甚是周全。扶桑小國，願以此延稅之誠，襄助北蠻兄弟強國防，共固聯邦北境之安泰！”他轉向烏烈·鐵勒：“鐵勒可汗以為如何？”
烏烈·鐵勒粗獷的臉上頓時綻開笑容，如同冰雪解凍的大地：“哈哈！好！山田大人果然爽快！此議甚好！我草原漢子沒那麼多彎彎腸子，你送我鐵，我必還你忠義！”
他朝著秦乾也一拱手，“太子殿下，你算盤打得夠精，卻也打到了鐵勒的心坎上！這個情，烏烈部記下了！”
聯邦內部第一個基於現實的資源置換鏈條，便在司靳山這精妙一擊下初步達成。
條陳初定，資源置換亦成，殿堂內緊繃了數個時辰的空氣彷彿被投入一束暖陽，瞬間消融。
秦乾看到了氣氛熱烈，直接讓人把準備好的好酒好菜，以及歌曲表演的直接上來。
那原本盤踞在各國代表心頭沉重的疑雲，被秦乾這環環相扣、兼顧利害的提議以及最終山田信與烏烈·鐵勒達成的實質交換驅散了。
隨著歌舞表演上來，現場的氣氛也開始熱烈起來。
“妙！妙極！”烏烈·鐵勒第一個放聲大笑，他粗壯的手臂猛地拍在案上，震得酒樽嗡嗡作響！
他轉向山田信，眼中是草原漢子純粹的欣賞“山田大人，你們島國的鐵疙瘩，以後就是我草原勇士最堅實的護甲！這份情誼，鐵勒永誌不忘！日後有需要，我北蠻的彎刀，定為你扶桑劈開風浪！”
山田信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他起身，微微向烏烈·鐵勒頷首，聲音中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輕鬆和暢快：“鐵勒可汗言重了。同舟共濟，利益均沾，這正是聯邦之本義。我扶桑所出之鐵，能化作戰士的甲冑，拱衛我等共同家園，亦是幸事。”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秦乾和在場所有人，“有諸位這般志同道合的盟友，何愁我扶桑那區區島國不能在這大勢之中穩立潮頭？”
燕國丞相墨寒緊繃的神色也鬆弛下來。
燕霓凰適時再添一把薪火，她輕盈地一揮手，幾名侍從捧著數個精巧的黑檀木盒魚貫而入：“諸位請看！此乃我墨家工坊所制‘神火銃’原型及精要結構圖示。既有共享之盟，豈能空言？首批遴選出的良匠名單亦在此，半月之內便可齊聚臨海郡的墨院，四邦子弟，同堂共學！”
墨寒見到那圖紙盒，眼中最後的猶豫終於化為堅定。他離席深深一揖：“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高義！四國之力合一，必鍛造出震懾寰宇的‘鎮國神兵’！”
“好！就該如此！”烏烈·鐵勒激動難耐，他端起巨大的青銅酒爵
“今日，草原不再是孤狼！扶桑的航船亦非孤帆！燕國的堅城不再孤立！大夏的神兵也將為我所有！我們四國，從此一體同心！”
他環顧四周，聲音如同驚雷滾過殿中，爽朗道：“來，諸公！為這前所未有的‘四邦聯邦’，為我等子民共享太平，為我等的利刃鋒芒所指無敵於天下，滿飲此杯！”
“飲勝！為我們為的未來！”
“為聯邦！為我們的團結！”
“為共榮！為了我們百姓，為了我們的蒼生！”
”
秦乾、山田信、墨寒，甚至侍立在一旁的各邦將領們，此刻都暫時忘卻了國別疆界，紛紛舉杯應和，秦乾給出的誠意，也打消了各自的小九九。
金盃碰撞之聲清脆激越，醇香的美酒在玉盞中盪漾著喜悅的光芒。過去談判桌上的斤斤計較、相互提防，此刻化作了對未來強大的共同期待，歡聲笑語第一次真正充滿了這個決定四國命運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