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畸亭嘴唇動了動,剛吐出“大師,您……”三字,便被狂寂猛然打斷。
老和尚麵皮漲紅,眼中似有怒火翻湧,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貓。
“莫叫我大師!老子算哪門子得道高僧?我這一輩子,連道的門檻都沒摸著!”
見谷畸亭瑟縮閉嘴,狂寂忽又嘆了口氣。
這是谷畸亭第二次見他流露這般神情,恰似寒夜孤舟,縱有千般波瀾,也只餘一聲喟嘆。
他枯瘦的手指劃過眼前亂象,語調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小時候在寺裡抄經,硯臺裡的墨汁都磨幹了,也沒瞧明白何為慈悲。直到有年下山,見著個賣炊餅的老漢被公差打斷雙腿,那血濺在地上,紅得跟廟裡的硃砂一樣......”
他突然笑起來,“後來才曉得,佛經裡寫的哪裡有什麼慈悲,全他孃的是順從,原來是教你彎著腰,仍由那些官老爺拿鞭子抽你的脊樑骨。”
“可後來我漸漸懂了,順從不過是順從大勢!只要你和這些人都一樣,就學會佛法了!哈哈哈!”
狂寂突然狂笑,那笑聲好似破鑼,震得谷畸亭耳鼓生疼。
他眼中迸出瘋狂,恰似困獸掙鏈。
“可我他媽的偏不!我要點燃那些麻木之人心中的火!這天下既不順我心也不順我意,所以..和尚殺人又如何?”
“這也是為什麼,您會練他自在化天魔咒?”
谷畸亭試探的問道。
狂寂沉默,那眼神預設般的神態叫谷畸亭心頭震動。
這執念,原是如此熬出來的。
狂寂打了個響指,那衚衕瞬間如霧氣般消散,好似從來沒存在過。
再睜眼時,二人置身於一間舊屋之外。
天色如墨,烏雲翻湧,看樣子快下雨了。
一個頂多十歲的小和尚立在門前,眼神乖戾,哪有半分佛門弟子的祥和?
背後斜插著一把柴刀,刀刃在陰雲下泛著冷光。
谷畸亭湊近一瞧,驚覺這小和尚面容竟與狂寂有幾分相似,那眉眼間的狠勁,活脫脫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狂寂淡笑道。
“看出來了?這便是小時候的我,那時候我的法號還叫悟寂。”
谷畸亭震驚得合不攏嘴,再看狂寂,卻見他一臉平靜,可那平靜下,似有暗流湧動。
轟隆!
一道閃電劈下,細雨飄落,打在屋簷上,嗒嗒作響。
小和尚任雨水砸在臉上,卻壓不住眼底翻湧的恨意。
他猛地推開屋門,卷著屋外的冷風,將屋子裡的燭火熄滅。
剎那間,屋內一片漆黑。
屋內傳來一箇中年人的聲音:“悟寂,這麼晚了,到為師房間,所謂何事?”
屋外的狂寂冷哼一聲道。
“這是我剛入佛門時的師父。”
谷畸亭向裡面張望,只見屋內和尚雖樣子清瘦,但相貌堂堂,怎看都是一副得道高僧模樣。
小和尚悟寂朝著中年和尚一拜後。
便立馬開口質問道。
“師父,身為佛門弟子,見殺生暴行為何不救?您法號普度,卻面對惡人選擇逃避,這‘普度’二字,不覺得諷刺嗎?”
那聲音稚嫩卻又帶著幾分老成。
中年和尚沉默良久,久到谷畸亭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