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背風,四周寂靜,唯有草葉間飛蟲窸窣。
“高哥!高艮!”谷畸亭提嗓喊了幾聲,見無人回應,正欲再提高音量。
誰知話音未落,一道身影猛地自後襲來!
一隻粗糙的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勒得脖頸生疼,幾乎閉過氣去。
“嗚…!”
“你丫的不要命了!”高艮驚恐的聲音在他耳根響起,“是不是被識破了?!怎麼換上了真容!好啊你小子,這才頭一晚就露餡了?扯什麼犢子!趕緊跟我逃,回去稟報掌門,這三一門不能待了!”
谷畸亭被勒得翻白眼,手肘猛地向後一搗,正中高艮軟肋。
“哎喲!”高艮吃痛,手上勁道頓松。
谷畸亭趁機掙脫,大口喘氣,沒好氣地踹了高艮小腿一腳。
“高哥你下手忒狠!想捂死我啊!”
“廢話!看你這樣,能不急嗎?”
“是被看穿了。”谷畸亭喘勻氣,一邊說一邊扒拉身上那套灰撲撲的賬房管家服,“但沒事兒了,真沒事兒。別瞎操心。快,把我原來的衣服拿來,這身穿著難受,跟套麻袋似的。”
高艮將信將疑,眼睛瞪圓。
“沒事兒?你管這叫沒事兒?!被左若童識破真身還能沒事兒?!”但他還是下意識從藏著的包袱裡抖出谷畸亭那套標誌性的小西裝和馬甲。
“說了沒事就沒事!”谷畸亭不耐地搶過衣服,手腳麻利地換上。
高艮看著他利落繫好領帶,那身筆挺西裝一上身,全身妖人那股混不吝勁兒又回來了。
高艮嘴裡仍不住唸叨:“我怎麼能不擔心?那可是左若童!三一門的活神仙!他一根指頭就能碾死咱倆…”
話音未落。
東方天際猛地撕裂一道金紅口子,第一縷晨光潑灑而出,將連綿山脊染作輝煌金邊。
恰在此日月交替之際。
一道清風無聲拂過沾露草葉。
一道頎長素白的身影,毫無徵兆地現於谷畸亭與高艮兩人之間。
高艮只覺一股寒氣自腳底直衝腦門,雙腿一軟,差點癱倒。
嘴唇哆嗦著擠出幾個字兒來。
“完…完犢子了…”
谷畸亭卻似早有預料,身影落定塵埃的瞬間便已從容轉身,對著來人微微一躬。
“見過左掌門。”
隨即,他瞥向旁邊魂飛魄散的高艮。
“高哥,幹嘛呢?禮數呢?”
高艮被這話驚得一激靈,腦子空白,憑著本能猛地站直,對著那白影深深一揖。
“一…一氣…不!全性…高艮…見過左掌門!”
左若童目光淡淡掃過高艮,眼神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失望,終究未發一言。
他轉向已換回西裝的谷畸亭,聲音平淡:“走吧。”
“是!”谷畸亭應得乾脆。
他抬腳跟上左若童,行了兩步,見高艮仍僵立原地,活似嚇傻的木樁。
谷畸亭無奈翻個白眼,回身一把扯住高艮胳膊。
“走啊,高哥!發什麼愣!”
高艮被他一扯,腳下踉蹌,整個人懵懵懂懂,就這樣被半拖半拽著,也跟在那襲素白身影之後,消失於山道初升的萬丈霞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