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湊近高艮耳邊,壓低聲音,“不過醜話說前頭,進了全性可沒人護著您。昨天還稱兄道弟的,說不定今晚就摸進您被窩割脖子。全性沒別的規矩,就一條:活下來的人說話才算數。”
高艮眉峰狠狠一跳,猛地推開谷畸亭,踉蹌著走到街道中央。
日頭正毒,石板路騰起陣陣熱浪,街邊茶館的竹簾被風掀得嘩嘩作響,無數雙眼睛從門縫裡偷偷窺探。
高艮深吸口氣,突然扯開嗓子:
“我!高!艮!”
聲如滾雷炸響。
“從!今!日!起!”
第一聲驚飛了房簷上的麻雀,第二聲震得茶館二樓的紙窗糊紙裂開,第三聲落下時,連鎮口的老槐樹都簌簌掉了幾片葉子。
“加入全性!”
最後一個字尾音拖得極長,高艮彎腰大口喘氣,汗珠子順著下頜砸在石板上。
他抬頭望向谷畸亭,後者正靠在街角拴馬樁上,撿起地上的糖葫蘆啃得香甜,面上雖裝得平靜,心裡卻樂開了花。
心裡升起一股極大的成就感。
原來讓這等方正君子“從良”的成就感,還真跟嫖客勸小姐從良有幾分相似,怪不得世間總有人愛幹這拆牌坊的勾當。
谷畸亭把糖葫蘆往拴馬樁上一磕,糖殼碎了滿地。
“高哥可知道,您這嗓子比龍虎山的法鍾還響?明日起,江湖上怕是要傳遍'一氣流高功叛入全性'的訊息了。”
高艮抹了把嘴,喉嚨火辣辣的。
“少廢話。老子入全性,可不是學你們當混蛋!”
他盯著谷畸亭手裡的紅果突然冷笑,猛地揪住對方衣領,鼻尖幾乎相抵,“老子要看看,這世道到底是正派的規矩大,還是人心的鬼蜮深。不入全性,怎麼撕了那些偽君子的畫皮?不混進狼窩,怎麼抓那些披著羊皮的惡狼?”
谷畸亭眼裡閃過精光。
“高哥這話,倒像是我們掌門的做派。”
他指尖點了點自己心口,“全性沒那麼多講究,不管你從前是誰,只問你現在想做啥,想殺人沒人攔,想救人也沒人誇。這兒亮堂,在哪兒都是行得正;這兒醃臢了,就算披著正一道天師他老人家的道袍,也是個爛了心肝的貨。”
高艮盯著他的眼睛,突然笑了,雖然那笑容比哭還難看,還帶著股破釜沉舟的狠勁。
“好個全性道理。”他拍了拍谷畸亭肩膀,語氣沉下來。
“帶我去見無根生。我倒要看看,能讓你們這群瘋子服帖的人,到底是哪路神仙。”
話音剛落,谷畸亭耳後泛起細密紅光,彷彿無數紅色蛛絲在面板下游走。
只有他能聽見的機械音在腦海中炸響:
【任務一:高艮加入全性完成,世界線偏差值恢復至60%。】
【時間回溯中...】
他猛地轉頭,只見高艮的身影在陽光下逐漸透明,指尖的糖葫蘆化作光點四散,連帶整條街道的叫賣聲、馬糞味、空中飛塵,都被吸入無底漩渦。
再睜開眼時,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谷畸亭站在灰白交織的空間裡,千萬條發光絲線在頭頂交織成網,每一根都閃爍著不同時空的碎片。
“又回到命樞絲絡界了。”他輕聲說道。
望著遠處某根突然泛紅的絲線,唇角勾起一抹笑。
那絲線末端,高艮的身影正大聲吆喝自己加入全性,而某個穿著血衣的自己,正在他背後放肆大笑。
因果迴圈,不過是命運線上的一次折返。
而他,還得繼續在這蛛網般的世界裡,編織下一個“偶然”。